太子许久没有说话,怒闷拂袖离去,细微脚步渐渐低弱。

    韩世力仍保持以头抢地的姿势,直到冗长地牢传来那声沉重的叹息,才会意起身,膝盖还未抬起又听那玉盘敲击之声掺着锋刃响起:“把人扔去恶人房处置。”

    恶人房是什么地方,将杀烧抢掠恶贯满盈之辈聚集与狭隘牢房,置寡餐淡食,恶人终日惶惶饥饿,为争抢食物而相互倾轧残杀,尸山血海,自相蚕食。

    十八层地狱不过如此。

    那江姓小姐与殿下是何关系,竟得尊位如此眷顾!

    弯弯绕绕回了前厅,太子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毕竟他要韩力士查的事,前应后果还未清楚。

    韩力士汇报着多日来的线索。

    庞瑞靠着多年勤勤恳恳劳苦功高,才爬上狱丞职位。从事多年的同僚皆称此人憨良厚道,在江贤一案前,他确实有为有守,大大小小诸多案件从未越距犯错。

    成为狱丞后,庞瑞终日忙碌,应接不暇,一年到头能踏出大理寺的时间寥寥无几。

    一个常居大理寺足不出户,一个埋头苦读深入简出,二者从无交集,更谈不上什么深仇大恨的过节。

    但庞瑞目无法纪动用私刑的事,板上钉钉确切无疑,此事要从一个名叫翠屏的青楼郎倌讲起。

    数月前,大理寺收录过这样一件荒诞奇案。

    京南炭市街有一户张姓人家,因家中母亲患病,年纪轻轻考中举人的独子张顺抛下学业从此专心侍奉老母左右,孝顺之品德广为流传,这名声也为他谋得了一份极好的差事。

    家中逐渐富庶,张顺母亲的病很好转,欢天喜地的看着张顺娶妻成家。

    初时,家庭和乐美满,母亲安康,夫妻和睦,坏就坏在一次僚友酒局,张顺对凭栏楼郎倌翠屏一见钟情。

    这个孝顺母亲,尊重妻子的好男人自此换了个里子。不仅三番两次夜不归宿,还源源不断拿着家里的银钱去凭栏楼给翠屏撑场子。

    支帐亏空的这么厉害,张顺的母亲妻子当然有所察觉,她们循着线索找到了凭栏楼。

    此事的荒诞之处,不是张顺贪情毁家,而是在张顺妻母见过翠屏之后,竟什么都没说就相继回家,再不过问张顺此事。

    这种和乐,实则貌合神离。

    张顺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的妻子母亲会在凭栏楼为争夺翠屏的一夜露水恩情大打出手。

    张顺闻讯赶到现场时,血流满地,母亲从高楼跌下当场死亡,妻子身上则被母亲捅了数刀奄奄一息。

    最终谁都没能活命,大理寺听传此案的时候,诸位提刑录事深感不可思议。

    当时张顺已是疯疯癫癫的状态,什么话也交代不出来,大理寺只好将他暂时收押,还没等众人理清线索,便撞墙自尽。

    事后,那名叫翠屏的郎倌来探过几次监,许是觉得因为自己酿成这一家惨案,心中有愧。

    平心而论,翠屏出身青楼各操其业,对张顺一家并无蓄意勾引挑拨,此番血案的确怨不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