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这日起,她与黎镜生的关系就更近一层,先前总隔着一层毛玻璃,似近实远,中间还朦朦胧胧的,其实不太能看清对方真正的样子,只有一层似是而非的轮廓,现在则变成了一层纸,彼此都心照不宣地留着它,至于留着干嘛,大约是为了等将来将它捅破吧。

    在这样含混的日子里,剩下半年也迅速过去。

    她没找到所长女儿,也没弄明白自己总往黎镜生房里跑的原因——拿走了戒指,又有别的东西吸引她,还是会梦游,往他房里跑,跑一次拿一样,她都觉得要无地自容了。

    所长也没有立即来找她,可能是忙忘了,也可能是有别的缘故。

    她提心吊胆了好一阵,一度幻想着所长当初也许是说气话,但最终他还是来了,光明正大地来拜访黎宅,因为他想在王座开辟一条路,可以直通研究所,需要黎镜生同意。

    他们谈话的时候,她不在场,只知道最终结果是所长如愿以偿,而黎镜生却问她:“这样的生活,你觉得快乐吗?”

    她怀疑所长把她给卖了,但黎镜生不提,她也不能不打自招,就说:“快乐呀,我其实很庆幸能遇到你。”

    她的确是快乐的,从父母过世的那天起,也就只有在黎镜生身边,她才感觉到了一丝轻松,能够喘气了。

    可同时她又非常警惕,因她心知肚明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欺骗的基础上,一旦真容显露,她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问答过去没多久,她的镯子突然就变大松开,落在了地上。

    可她从条款生效的那天起,都是小心谨慎地使用着镯子,严格按照说明书来,没道理它突然就脱落了,八成与所长有关。

    好在那时候周围没有人,她是独处的,在自己的房间。

    她迅速捡起镯子套上,想打开门去研究所。

    谁知一摸到门把手,她的心就凉了半截——门是虚掩的,而黎镜生正站在门口,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毫无疑问,他看见了。

    她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也设想过许多种解释与应对,但事到临头,她还是慌了,脑子完全空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还是黎镜生问她:“你是打算出门吗?我送你去吧。”

    他的反应平淡,似乎在暗示她可以接续伪装,像之前一样。

    但她突然觉得累了,不想再装了,本来欺骗就没有必要,是所长一开始非要给她更换新身体,她才莫名其妙走到了今天,“你都看到了对吧?那不是我的身体,其实现在这副也不是,”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想不到应该说什么,随口说,“我不叫姜许,我真名是冯莲冬,你应该认识我。”

    “我是认识冯莲冬,我记得她拒绝了我。”黎镜生面无表情,却使她嗅到了一股山雨欲来的味道。

    不过有感觉是一回事,她还是低估了这事对黎镜生的影响,“对不起,我不应该骗你的……”

    黎镜生猛地抓住了她的手,双目沉沉,“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那时候为什么要拒绝我?”

    “那时候?因为那时候我觉得你太奇怪了,好像有点……居心不良的样子,再加上我能靠自己的努力生活,干嘛要去靠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