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莲冬的记忆,是从她三岁时开始的。
她完全不记得之前的事，只道自己有一天从梦中醒来，就在母亲怀里抱着，而母亲正在与一街坊说话。
她看这两个人都觉得非常陌生,却本能地知道抱着她的年轻女人是她母亲,但母亲是什么？
她无法理解,又不敢乱动,视线在两人中间转来转去,惹得那街坊忍不住逗她：“小宝贝你在看什么呀？来来来,笑一个。”见她紧紧绷着一张脸，又对她母亲说,“这孩子好严肃哦，是不是怕生？”
母亲说：“不晓得她怎么回事，她跟……她哥哥完全不一样。她哥哥很早就会开口叫人了，见到来客人不晓得有多热情高兴，她就不太喜欢理人，有时候我叫她都不搭理我。”
“小孩子嘛，脾气不一样很正常，等大一些就好了。”
“都三岁了还叫小？不说她哥哥，就是那谁家，也是女孩，两岁嘴巴可甜了,说话跟大人一样,她婆婆说是跟电视学的。”
“每个小孩都不一样啊,至少冬冬身体好啊，那家的女孩子经常住院的。”
“这倒是。她不生病，也不闹我,饿了拉了就哼唧两声，以前还是蛮可爱的。”
“是吧？冬冬还是很乖的，现在还太小了，等大一点就好。”
随后两人又聊了一些其他事，母亲说完了，心情大概好些了，笑了笑，抱着她开始往家里走。
其时他们住在一栋两层小楼里，楼房瞧着有一定年月了，装修粗糙，东西乱放，陌生中透露出一股熟悉。
母亲把她放到婴儿床上，就从阳台上收了一堆衣服，扔在隔壁大床上，慢慢叠着。
她默默看着母亲动作，见她忽然伸出手，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笑嘻嘻地问：“你看什么呀？看衣服吗？看，这是什么？兔子？快念，兔子。”
母亲指着衣服上的兔子图案教她，她却拒不开口，觉得没有意思。
教了两句，母亲就放弃了，收敛了笑容，“你怎么总不理我？你哥哥明明不是这样。”
她还是不说话。
母亲重重叹了一口气。
很快父亲回来，他倒是不在意女儿开不开口，听到妻子抱怨，也只是说：“她还小，长大就好了，再说她哥哥是男孩，她是女孩，不一样很正常，你不要多心了。”
“老公，要不，我们再带她去医院看看吧？”
“又看？上个月才去过吧？医生说她就是不喜欢说话，其他一切正常。”
“可她为什么会不喜欢说话啊？我看别人家的孩子都很会说啊！”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脾气，冬冬就这样嘛，是不是？”
父亲放下手中的茶杯，走过来，对她摆出一张笑脸。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