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呆住了,疑心自己是不是在做梦,那个人……应当在千里之外的皇城里做皇帝,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乍然看见这张熟悉的脸,真让她觉得恍惚,是不是哪里出了错?他又还原成了初见时候的样子,一身洁白的僧袍,胸前挂着佛珠。那神情仪态,确实和当初的释心一样,不喜不悲地望着她,也没有任何阔别重逢后的欢喜。

    公主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又摸摸额头,不烫啊,应该没有发烧,不会出现幻觉。她定眼细看了他半晌,最后把视线落在了他脑袋上,“又剃光了?没有头发很冷吧?”

    对面的人说还好,合什微微低了低头,公主惊讶地发现,他的头顶上竟然烫了戒疤。

    这就是说……又出家了?明明应该做皇帝的人,怎么会重新出家?

    “大师,你在搞什么?玩制服诱惑吗?你的岗位这么空闲,还可以请假?”

    公主说不出心里是种什么感觉,是失而复得吗?也不算吧,就是觉得很惊奇,很意外。天岁真是强盛到能够乱来的地步,当权者可以一会儿出家,一会儿篡位,一会儿又玩角色扮演吗?

    细雪落在他的眼睫上,因为眼睫够长,好像可以承接千钧的重量。那雪片随着他眨眼曼妙地开合,他微微抿出一个笑来,“贫僧不做皇帝了,还是更喜欢方外的生活。施主走后,贫僧又去达摩寺求老方丈重新为我剃度,方丈说我不贪权势,大彻大悟,为我授了第一枚戒疤。”

    公主半张着嘴,怔忡了好久,“皇帝说不当就不当了吗?你这样,会不会招人暗杀?”

    公主想得比较多,虽然膳善一百年内从未发生过任何骨肉相残争夺王位的事,但公主的杂书不是白看的。一个功高盖主的人,只要活着不是就该招人忌惮吗?他还可以卸下兵权重入空门,难道她以前理解的弱肉强食都是误会吗?

    释心的神情一派平和,淡声道:“帝位唾手可得,贫僧也不要,说明当真可以舍下前尘,如果新帝够聪明,就不会刻意为难我。”

    好像没错,逼急了他,他就蓄发披上铠甲,到时候再召集旧部打他个落花流水。上一任皇帝轻易就被他拱下台了,新皇帝屁股还没坐热,有了前车之鉴,应该不会想不通去招惹他的。

    “那你……”公主眯着眼说,“不在达摩寺好好念经,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他抬了抬眼,不遮不掩道:“贫僧亏欠施主,心中不安,施主要回膳善,贫僧愿意一路护送,直到施主平安抵达家乡。”

    哇,这个真的有点出乎预料,公主看了他良久,也不知是出于“老子的青春又回来了”的感动,还是被寒风吹冻了鼻子,眼里一酸一热,眼泪险些流下来。

    “其实大师不必愧疚,我们的旧账早就两清了。强迫我来上国的不是你,你被我纠缠了那么久,也算受害者。我跑这一趟收获颇丰,至少我救出了幸存的子民,明明是赚了的。”

    可他却摇头,“欠了就是欠了,佛门讲究因果循环,带着愧疚之心修行,所有功德都是无用,必要偿还殆尽了,才能得大圆满。”

    公主听他说了半天,对于什么功德大圆满一窍不通,不过他既然坚持要补偿,那就随他好了。

    眼下最要紧的是车队同行的人全都下落不明了,她要赶快赶到原州城,找官府报案救人。

    公主转身往小镇上去,嘴里嘀咕着:“你下的令不顶用,边关照样有人贩卖飧人。这下可怎么办,她们落进人贩子手里了,不知这次又要被卖到哪里。万一流落到黑市,被人割肉取血,那还不如死了痛快。”

    她急匆匆往镇子上赶,释心大师跟在她身后,边走边道:“施主,被擒获的人里不是有使节吗?使节游历十二国,什么样的人和事都经历过,自然有他解决的办法

    ,你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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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悬心。”

    公主微顿了下,从昨晚到现在,她一直沉浸在这场变故里,好像都没有认真思考过。经他这么一说,她立刻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才发现其中有些说不通的地方,那些绑匪要的只是飧人,把使节和护卫全带走干什么?难道不该就地解决,杀了那些碍事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