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道“酒后吐真言”,尽管他们在酒醒后又会辩解说“我只是喝醉了,那些话你莫要当真,醉鬼的胡言乱语罢了!”。

    这世间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甚么称得上是假,又甚么是真?辩不清楚的。只得靠自己去相信是假亦或者真,信错了的人是输家。

    “林心愿。”

    李纹忽地出声唤她的名字,伸出了一只瘦削白皙的左手,轻轻地抚摸她流淌在他腿上的发。她的发髻微松了,翠青素色的丝绸缎带缠着卷着,像一条翠青背细蛇在气息奄奄。

    “林心愿,”他再唤了声,笑道,“从前你在孤这里喫的那些亏,你打算如何讨回来?”

    “李纹——你明知故问!”

    林心愿仰起了头,侧着脸看他,嗔道:

    “你总是这样,总是用询问的语气与我说话,可其实你心里早就有了自己的答案,不是么?何必多此一举来问我。”

    她就这样仰着。

    那下巴的骨头是尖的,被皮肉包裹住,于是显出些圆润。脑门上的膏药撕下来了,柔软蓬松的刘海从中间分开,露出下面的一块伤,快要愈合完全。

    “……”

    李纹不言语。抚她的发的那只手,滑下去捧起她的脸来,不许她低回去。

    他看着她的一双深棕色的杏眼,里边糊了层雨后的雾,他恍然自己身在其中,在那一层层雾中迷踪失路。

    过了半晌,他道:“你今晚怎的变这般聪明了?”却又是询问的语气。

    “我……”

    林心愿在他的手心里微微摇头,左右各两下,旋即又点头起来:

    “我确实不聪明。比你,比小依都要笨上许多。那所学校,是因为爸爸有钱,我才能上的……”

    她因为喝醉了,舌头打着结,讲话时结巴而吐字不清,李纹并不大能听明白她的话,然而很敏感地捕捉到了“小依”这名字。

    他知晓她醉了,亦是知晓自己从来不是个正人君子的,他打算趁机套她的话,道:

    “小依是谁?你总是在念她的名字。”

    可林心愿沉默了,不再直视他。

    他再问:“陈师兄又是谁,他是否对你做过甚么?你莫要怕,这里是孤的心昭殿,没有人可以伤你。”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将视线转回他的脸上,嗫嚅数次,方才道:“小依她……是我曾经最要好的朋友。”

    “曾经?”

    “对,曾经。”林心愿道,“自从那件事以后,我们之间的‘好’就坏了那么一些,称不上是‘最要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