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早。

    温客行右手执着木梳,顺着我背后的长发,一下一下的勾勒着。等一席青丝梳的顺滑了,他就从中挑起一缕,编成辫子,绾出桃花髻,再取一根镶嵌着珍珠的发簪,点缀在云鬓之间。

    我从铜镜里左右欣赏了一番这个新发型,竟然是真的很好看,将十几岁少女的娇俏,活脱脱显露无余。

    我好奇的转过身,仰面瞧着他:“主人,您这给小姑娘梳头发的本事哪里练的,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项技能?”

    一旁坐着喝茶的周子舒轻笑了一声,放下手中杯盏,与我道:“念湘刚出生的时候,他一年下一次山,逮着她就是要给她扎辫子,为此还把小姑娘弄哭了好几次。后来他练着练着,技艺就娴熟了,便能梳的这手好头。小念湘后来还爱上了他给梳的头,这一梳啊就梳了十七年,直到她出嫁。”

    “有时候想想,小时候日子过得苦。你跟着我,别说是当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就是活着都极为不易,”温客行按着我的肩膀笑了笑,“不过好在,现在也还不算晚,你主人我这手绾发的好技能,也恰巧练得足够纯熟。”

    我嘟起嘴,往正在喝茶的周子舒面上瞧了一眼,然后抬头看向我的老父亲,笑眯眯道:“是练的不错,就是不知道没有小姑娘给你霍霍的时候,你又是用何人做的练习?”

    “咳咳。”

    周子舒成功被我这句话呛到了,向我的老父亲送上眼刀,不过温客行不愧是厚脸皮第一号,耸着肩以示无辜。

    “对了阿湘,等会儿我们就不去临江茶社了。”

    我一听这还了得,这么些年没见,我还是很想金豆……哦不,成岭弟弟的。这好不容易人就在跟前,我要是连见都见不了一面,那肯定日后定是要后悔的。

    温客行在我脑门子上敲了一下:“你急什么,是说不去临江茶社,但我们要去一趟岳阳派。”

    周子舒点点头,补充道:“这次本来就是因为鬼谷重出江湖,才会有好事者广发请帖于岳阳召开什么狗屁大会,既是知道带领鬼谷的人是你,我们便也没有去凑热闹的理由。成岭那孩子,便是回岳阳派去瞧女儿女婿了,怎么你不和我们一起去?”

    “去去去,”我要举双手双脚赞同,跑过去拽着周子舒的袖子左右摇晃,“周子舒,周絮,周庄主,周大善人,我们现在就去好不好~”

    温客行赶忙用扇子敲打着我的头:“你这丫头,还不松手!”

    周子舒愣了一下,随后面上微微一笑,拍开老父亲的扇子,在我被他敲过的地方,轻轻摸了摸。

    ……

    所谓“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我仿佛座椅上有钉子,怎么都坐不住,于岳阳派会客厅里走来走去。心想这传话的人怎么还没将人请来,可转念又想若是他这么快就把人请来了,我第一句话该说些什么好。

    坐在主位上悠闲扇着扇子的温客行见我如此,不由同周子舒打趣:“你看这丫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见的是未来公婆,谁知她是来见弟弟的。”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正要反驳两句,只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阿湘……姐姐?”

    我回过身,瞧见那与昨日一般模样的张成岭站在我面前,眼圈一红,有些酸涩。

    成岭一直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孩子,我们自镜湖山庄前初遇,而后共经大风大浪。江湖风云变幻,身处漩涡中心身不由己,幸好偌大天地间,还得以有人相互扶持。我、我主人、成岭、成岭的师父周子舒,我们四人便不是家人,胜似家人。

    这傻孩子老嫌弃我烤的馒头不好吃,可每次都会乖乖的吃掉。我老嘲笑他是金豆侠,那是因为他最喜欢哭。可话又说回来,成岭那时就算武功不好时常遭人嫌弃,可谁不说他是个坚强的孩子,逢此变故他并未一蹶不振,反而更加奋发图强。这样一个孩子,有几人见到他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