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初雪不过十一二岁,她站在那儿,失神许久。她看见那个人吐血了,是不是要死了?

    暄哥哥也在。

    初雪目光垂下来,许久,才步子轻缓地走进亭子里,低低地唤:“暄哥哥。”

    李成暄放下衣摆,朝她走近,在她面前蹲下,开口:“怎么了?”

    初雪偏头,很快地看一眼那个人的尸体,她并不敢看,迅速地转向李成暄,略带懵懂天真:“他……死了吗?”

    李成暄点头,初雪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并不害怕,只是有些涩涩的。死真是容易啊。

    她扯李成暄袖子,仰起头,眼睛一眨一眨的,问:“宫里这么多人,天气这么热,他……”

    初雪指了指尸体,“会被发现的吧。”

    李成暄笑了,在看见初雪的那一瞬间,他想到很多东西。以为她会害怕,或是别的什么,怎么也没想到,她会问会不会被发现?

    好像他杀了人,她还能替他藏尸似的。

    这感觉实在奇妙,并且让人心情愉悦。

    现在,此刻,他们又拥有了同一个秘密。

    初雪又离他近了一分,她一片的白上,又沾染了一个黑点,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只有他能看见。

    这隐秘的刺激感,实在让人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李成暄笑意更深,他在初雪面前蹲下,和她视线平齐,话语轻柔:“阿雪,我是谁?”

    初雪眸子微微闪动,唤他的名字:“暄哥哥。”

    李成暄笑出声来,“嗯,不要担心,不会有人发现的。”说罢,他牵起初雪的手,离开亭子。

    初雪将信将疑,攥着他的手指,跟在他身侧,亦步亦趋。

    这事儿后来果真没人发现,甚至没激起一点浪花。初雪有时都怀疑自己在做梦,但她知道那不是梦。

    那也是初雪第一次明白,李成暄皮囊之下流淌的漠然。

    时隔多年,初雪仍旧没变。

    李成暄把她喝过的杯子,重新倒了一杯茶水,送到自己嘴边,饮尽。

    “弑君弑父。”他重复,像咂摸这四个字的深意。

    “君之所以为君,也不过是他生来血脉比旁人高贵。可还有一句话,阿雪也应当听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君只不过是一个代名词,这位置谁都可以,只要我做得比他好。人的忘性很大,过上一年半载,便不会再有人记得。若是一年半载不够,那过上几十年,左右是一样入土。

    至于史书,那是胜利者的勋章,失败者才会被钉死在耻辱柱上。今日我是胜利者,日后所留下的一切关于我的记载,都由我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