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今也算是圆了一份心愿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纪瑶拿着一袋鱼粮,想是刚刚在池边喂了鱼,身上还带着一丝淡淡的荷香,“你那嫡母又派人给你送了信来,央你回去接她呢。”

    “我接她?呵,她想的倒美!”薛琳琅武将出身,没有文官那么爱惜羽毛,反正当年她那嫡母弄得那出《与薛瑶琰绝》里写的清清楚楚,与她母子情绝,再无干系,如今巴巴贴上来不说,竟还敢对着她摆嫡母的架子。

    “你派人去回了她,既然已经恩断义绝,我一个乱臣贼子的畜生,怎么敢去扰了她的清净,既已恩断义绝,往后就不要再联系的好,然后将祖母和莹姐儿接回来,至于薛家其他人,不必理会。”

    薛琳琅有些怅然,偌大一个薛家,如今差不多要空了,多年战火,薛家那些被视作传承希望的公子哥儿们一个个上了战场后就再没回来过,如今青黄不接的厉害,老的老,小的小,侥幸没死在战场上那些如今又藏在了暗处,汝阳老家剩下的青壮便几乎全是纨绔子,眼看就要败落。

    这时候扒上自己这个开国元老确实是薛氏唯一的选择,薛琳琅也不可能绝情到见死不救,她的身份虽是假的,对薛家的感情却是真的,她不可能放着薛家不管,而且若是薛家败落,没了汝阳薛氏的名头,怕以后她在朝中就要艰难不少,而且既然顶了薛琳琅这个身份,她就必须要承担起属于薛琳琅这个身份的责任。

    但她也并不打算就这么轻易的就答应,尤其是她那看不清局势的嫡母,她得晾那些家伙一段时间,免得他们得寸进尺,爬到自己头上来。

    而薛家的事暂且不说,眼下对他来说最要紧的便是寻到当年沈家仅剩的那几个血脉,沈柔当年充了教坊,倒是好找,待过几日他得了空闲去趟教坊司便是,而莹姐儿养在祖母那,剩下的便是沈宣和他那两个庶出弟弟。

    当日沈宣刺配湘南,她那时也失了势,湘南山高路远,她根本查不到沈宣是从哪条路走的,也就没有及时将沈宣劫回来,而即便转道湘南军,茫茫人海,她又能去哪儿找沈宣,管理沈宣这类犯官之后的书吏,可不敢为了一点银钱就透露沈宣他们的消息。

    而薛琳琅投靠荣焕后,便半句不敢再提与沈家有关的人和事,生怕牵连到剩下几个沈家血脉,因此还得了个冷血的名声,但薛琳琅得了势后,在尽可能最早又不被看出端倪的情况下攻打湘南,她不敢强攻,生怕伤了沈宣,又不敢围城,生怕沈宣也遭了殃,最后是她趁着湘南军兵荒马乱,没空管沈宣他们这些犯官之后的时候,一个人进了城,混进了流配犯人的营账,找了一圈儿却没找到沈宣,便提着枪将湘南军一众将领绑了,让他们去翻找沈宣的信息。

    结果,查无此人!沈宣根本没到湘南军报到。

    “可…可能是路上出了事,也…也说不定。”

    薛琳琅红了眼,她等了几年时间才一路打到湘南,竟等到了这么个结果,那是薛琳琅杀得最狠的一次,也是薛琳琅杀星名声的开端。

    听后来纪瑶说,那天的薛琳琅全身都是猩红色,好似在血水中沐浴回来,饶是见惯了各种血肉的纪瑶,也连做了好几日的噩梦。

    但薛琳琅不相信沈宣会死,沈宣虽是文人,但到底出身武将世家,身体虽然比不得她这样的武人,却也比一般的文官要好些,那些纯正的文官都能挺过去,沈宣不可能挺不过去,只有一个可能,沈宣半道不知道做了什么,逃走了。

    只要天下大定,沈宣听了消息,一定会回雍畿来的,自那之后,薛琳琅打仗愈发卖力,一月之内便连克数城,弄得远在通州坐镇的荣焕直呼“吾之千里良驹”。

    就这样,薛琳琅才能在无数次濒死的境遇中活下来,活着,她才能再见到沈宣,听他再叫自己一声二哥哥。

    过了几日,薛琳琅便去了趟教坊司,寻沈柔的踪迹。

    不想,沈柔却是好找的很!

    “还未在这里恭喜姐姐,如今竟是做了教习,看来以后我还得叫姐姐一声沈大家了。”

    “少来,什么大家不大家的,不过就是个唱曲儿讨巧的营生。”

    沈柔眉眼间比当年多了些风尘气,却依旧落落大方,好似依旧是当年那个目下无尘的公府嫡女。

    “现今倒是比之前好些了,改朝换代,像我这样的犯官家眷也都去了奴籍,如今也可跟坊中那些清白人家的女子一样做个正经的女乐,不用再做那等以色侍人的腌臜勾当,只是鼓琴跳舞的,倒也自在。”

    “我知你心里想法,左右不过是想带我离开教坊。”沈柔掩面轻笑,“只是我如今早就忘了外面的活法,之前还想着好不容易能从教坊中脱身,便也跟着坊中姐妹出去过,反倒还不如教坊中自在。”

    “我听过你不少事,也能猜到你想做什么,我也很感谢你,不过…你要接我回去做什么呢?国公夫人?我如今这般境遇,虽非本意,但也的确是也破了身子的,娶我回去,你只会惹人耻笑。”

    “先父确实曾说要将我许给你,但终究不过是口头上一句戏言,做不得真,你也不必记在心里,你既还叫我一声大姐姐,那姐姐如何能害你,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