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家族能够永存吗？
当然不可以，即使当下看上去如何烈火烹油繁花似锦，当支撑它繁荣的支柱被抽走，消亡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可是对于活着的人，他们所追求的永远也就只是自己还存在的那个瞬间。
在可以预见的未来里，靠着尤金妮娅这一辈的两人维持沃林顿家族的存续或许没有什么问题，至于之后那就是下一辈的事情。
“如果是早些时候，你说这样的话是叛国。”
“你也说了前提，如果是早些时候。”
这个早并没有早很多，统治者的基因神话被权贵们支持的科学破解，进化效应在基因层面的解释在新一代的公民脑中深植。
当所有人都认清人类的演进并不是天授神权，而整个族群向前迈进的根本是每个个体生而具有的基因设定的时候。
王室也就在可以追溯的几代人里不可遏制地走向了衰败。
两人没有就这个话题深究，而是按照选定的方向，朝着补给点走去。
地图上的补给点是沿着地图边缘描画的巨大圆环，除了朝着一个方向前进没有可以称为捷径的任何既定到达方式。
而这段前进的道路仿佛不会有终点。
广袤草原之后又是绵延的树林，树木巨大的根茎在地面盘根错节，狰狞着血管扎进冰冷的土壤，天色暗了下来，低垂的星空黑压压地笼罩在头顶。
越往前走，天空和大地就越将存在他们中间的一切挤压，连空气都开始变得粘稠。
尤金妮亚觉得背上的人越来越沉了。
林默也感觉到她的步伐逐渐变得缓慢，开口道，“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
“你走不了。”尤金妮娅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的诉求，作为一个战士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这里地心引力的变化。
引力并不是逐渐递增的，而是以一种完全没有规律的形式变化着，唯独能够找到的规律就只是变化的契机——在每一次挪动脚步更换位置的时候。
尤金妮娅没有尝试后退去探索引力变化和位置之间的关系。
从地图上来看，他们现在距离补给站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或许就在这片迷雾弥漫的森林之中，或许在更远处的外面。
而越往前周遭的环境肯定会变得越恶劣，但直觉告诉她只要后退就再也不会有前进的机会。
夜幕夺走了最后一点星光，烟尘与雾霭将整个森林笼罩，像被开采殆尽之后遗弃之地。
空气逐渐变得冰冷，带走了两人身上大部分的温度，氧气浓度也逐渐降低，越来越强烈的窒息感将行走在这个空间里的两人笼罩。
尤金妮娅还勉强能够活动，可是背上的人已经冷得像具尸体一样了。
“喂，你还有意识吗？”尤金妮娅这样问并不是出于关切，而是真诚地在纠结要是他已经凉透了那么要不要把他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