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村精市目视迹部景吾离开、去接待其他宾客,这才步入大厅。里面的人三三两两的分散在四处,四处可以见到西装革履的男士与盛装打扮的淑女在优雅的聊天谈笑。由于迹部财团本身背景的缘故,在场还可以见到结着日本发型、身着传统和服的贵妇,为这场高雅堂皇的酒会更加增添了几分东方风情。

    幸村精市先朝着乐队的方向望了一眼,十数人的室内管弦乐队正在演奏者舒曼的《梦幻曲》,漆黑明亮的施坦威三角钢琴前则暂时无人就座,看来要等到开场时才会迎来它的主人。

    《众神进入奥尔哈拉神殿》……幸村精市暗自品味了一会儿,忍不住微微发笑,不知道是为毫不掩饰骄傲的宴会主人,还是为曾经做出“有钱任性”的点评的钢琴家。

    这么想着的时候,他自然而然的回忆起迹部景吾刚刚的问题。依照他一贯的行事做派,在这种事情上是从来不屑于模棱两可来引人遐想的;可是这样突然被人问起,他竟然下意识的不愿去否认。毫无疑问他对那位钢琴家是抱有极大好感的,他本以为这是一种类似粉丝的喜爱心理,但现在看来远远不是那样。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连幸村精市自己都觉得惊讶。虽然生就一副好相貌,从小到大也一直是人群中心的焦点人物,就连喜好——除了网球——其他也更多是古典音乐文学方面的东西;可是在实际生活中,他就是很难对人产生超出友谊以上的好感。即便对方主动告白、甚或追求,也无法让他生出丝毫动容。虽然不怎么满意,但他知道自己就是这样的人:理性,克制,甚至还有点强势,虽然外表看上去极具迷惑性,可是其实根本不会随随便便就被打动而做出让步。

    在与远野薰相识之初,他也不认为自己抱有过超过范围之外的好感,可是事情就是这么自然而然的发生了,他不得不承认在与对方相处时,他总是不知不觉就顺着对方的喜好去行事,并且乐在其中;放在其他人身上会引起他反感的事情,由对方做出来时他却只觉得可爱,而他甚至说不出是对方哪一点让他做出这样大的改变。这种体验对他而言是陌生而又润物细无声的,以至于等迹部景吾提到时他才猛然察觉出其中的滋味来。

    我还真是变得有点多啊。他轻轻摁住额角,像是有些难为情似的,玉白的脸上泛起浅浅一层红晕,若不是头发眼睛的颜色不对,那模样活脱脱就是没药树下的阿多尼斯,大厅内至少一半以上的女性在或明或暗的打量他,就连一部分男士也投以欣赏的眼光。

    就在这个时候,大厅前方的人群略有骚动,随后司仪上前介绍来宾,作为主人的迹部景吾向在场嘉宾致辞。等到酒会开始之后,司仪介绍之后的表演节目,第一个就是远野薰的钢琴协奏曲《众神进入瓦尔哈拉神殿》。

    人群中不由得起了一阵骚动。能够出席这种高格调酒会的宾客们,无论是出于喜爱亦或是附庸风雅,多多少少都会接触到古典音乐,而远野熏在这个圈子里如今活跃着的人物中,算是极其顶尖那一拨,她的粉丝在爱好者群体中亦是数量众多。

    在阵阵低声絮语中,远野熏穿着一袭冰蓝色长礼服裙从休息室走了出来,仪态大方的向来宾们行礼致意。这让人们的议论声又高了一个度。并且,显而易见,现场除了幸村精市之外,也是有其他粉丝的,有好几位绅士已经不约而同的向前移动了几个身位,希望能够更加近距离接近自己喜爱的钢琴家。

    这个时候现场是略有些嘈杂的。可是幸村精市看见远野薰如同那天在录音室一般,在钢琴前坐下,然后敲击琴键。滚滚琶音像波浪一样连绵翻涌,美妙的八度铺天盖地而来,空气中仿佛有某种力量令所有观众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说话,整个大厅内鸦雀无声,纯银般的乐声在厅室内流淌回荡,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双修洁如玉的手,仿佛看见它们在键盘上荡漾唱歌。

    北欧众神随同神王沃坦与神后弗瑞卡踏入新居——瓦尔哈拉神宫时,感受到的必然就是这种震撼。在管弦乐队的烘托之下,钢琴的声音辉煌明亮,它异常庄严,美丽,还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听众们站在边上,张口结舌,大气都不敢喘,如同到了壮美的神话世界。就这样到了结束,最后一个余音业已飘散,演奏者起身行礼,所有人才猛地回过神来,全部都起立致敬,为这光辉灿烂的演奏献上无比热烈的掌声。

    这个过程中,幸村精市一直眼也不眨的注视着那抹冰蓝色的身影,直到对方翩然退场,才意犹未尽的收回目光。这副多情的神态未免惹人嫉妒。

    “我曾经在都柏林听过远野小姐的演奏会,她很了不起,”他身旁一位穿着长袖和服的年轻女士侧过脸来轻声说道,妩媚的眼波向着他轻柔扫过,“可是天啊,她竟然来这种场合演出,那些音乐评论家们会把这件事记住一辈子的。”

    “艺术家总是不拘俗礼。”幸村精市淡淡一笑,“等到远野小姐的作品流传后世,我恐怕那时候她不见得想得到您是否乏人问津。”他微一欠身,“您是位好心的天使。失陪。”

    被留在原地的年轻女士整张脸都藏进了和服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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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村精市这个时候已经出了大厅,越过长廊,穿过好几间厅室,到了另一边休息区。他在公共区域挑了个位置坐下,过了没多久,有人从楼梯上漫步而下,正是远野薰。她换了一袭款式更为简洁的小礼服,整个人显得轻松多了。

    “怎么,没有去跳舞?”

    考虑到高格调,酒会的流程安排上并没有设置太多节目,估计要不了多久,舞会就要开始了。

    幸村精市起身迎了上去,轻扶住她的手使她借力下完楼梯:“我想要邀请的女伴还在这里啊,”他微微笑道:“你让我在那边一个人怎么跳呢?”

    “你未免也太过谦虚。”远野薰嘴角微翘,目光斜斜的睨了他一眼,“除非今天到场的女宾都目不能视,否则绝轮不到你跳不上舞。”

    幸村精市微一挑眉,含笑道:“这么看好我?”

    “那倒不是,”远野薰坏笑的否认道,“纯粹是看好人类对美貌的本能迷恋。”

    幸村精市无可奈何的叹气,“那么应该也有这种本能的远野小姐,是否愿意赏脸跳支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