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沼近在咫尺,而一切都是为了阿姐,那已经成了他深入骨髓的执念。

    俗世的热闹同艳俗的脂粉香气铺天盖地而来,临街有歌女在唱小曲,音色靡丽缠绵,“侬为藤萝附……”

    谢伽罗抬眼,发现自己已经到了遗芳阁。

    阿姐。

    阿姐。

    他一步一念,朝着暗处而去。

    窗户被轻轻推开,袖纤衣撑着胳膊,隔着雪纱望着长街,已经是黄昏,高阳郡却依旧热闹,声色犬马,红粉楼阁内传出来的旖旎琵琶声比美人眼波还软。

    日色泛着几分颓废,她垂首望着自己搭在窗棱上的指尖,白皙得仿佛要消失,眼中不自觉浮现那名少女模样,即便是遥遥一眼,她也看清楚了。

    她已经快要忘记的那张脸……

    袖纤衣慢慢起身,雪色的裙摆无意蹭上一点红,她心里莫名焦急,桃叶怎么还没回来?

    门忽然被推开,带着诡异的咿呀调子,一个少年踱着步子,如一只悄无声息的猫儿,款款来到她身边,少年双眸黑不见底,蓄势待发,少女是他待扑入掌中的雀鸟。

    手腕被紧紧攥住了,少年眼中浮现一种病态的痴迷,冰冷的指尖扣住了她的手腕,仔细摩挲,情人般温存,却像在掐着她的命门。

    “阿姐。”谢伽罗用平静又诡异的语调唤她,双目幽深,唇角笑意诡谲,“你怎么会忘了我呢?”

    他为了她,献祭皮囊,献祭反骨,已经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他慢慢俯下身来,去揭她的面纱,“这张脸……”那点笑意瞬间僵在脸上,这是一张陌生的脸,和模糊记忆里的阿姐怎么都对不上。

    唇色不该这么淡的……眉眼不该这么软……

    不是她?

    他脸上一瞬间血色尽失,黝黑的眸子慢慢失去光亮,鸦羽般的睫毛一颤不颤,袖纤衣蹙眉望着他,像是有些不耐烦,眼中毫无留恋,“我说过了,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那个什么阿姐。”

    手被她挣脱,少女将帏帽又盖在头上,纤指指着门外,嗓音微冷,“这位公子,若是你恼我用抛绣球拿你开了玩笑,需要多少金银赔偿,我都会应下,绝不食言,只是,现在,麻烦你出去。”

    少年立在原地,望了她很久,这才失魂落魄一般离开了,袖纤衣望着自己被攥出红痕的手,眼中逐渐悲伤,一滴泪落在手背,又被她慌忙拭去。

    很快,外面传来了桃叶惊喜的声音,“小姐,奴婢打听到了。”桃叶来到她面前,声音脆又快,“那姑娘原来叫郑拂,是汴梁人。”

    她唇角慢慢露出个笑来,阿拂,是么?同她可真是有缘呢,就连名字都是一样的轻飘飘。

    她又从箱匣里拿出一串玛瑙手链,亲昵地朝着桃叶道:“桃叶,你能不能邀她来遗芳阁找我?记住,别让今日捡到绣球的那个少年知道。”

    ……

    被安抚着,郑拂慢慢从那种委屈的状态出来,她仰着头,去望谢欢欢,眸光清澈,“他没有欺负我,是我自己娇气,就是忽然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