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是胡说!全是污蔑毁谤!”朱景坤从地上一跃而起,暴跳如雷,“青龙盾明明是……”

    可他刚一说,就发现自己绝不能再说下去,一瞬间与高处王座上父亲冰冷的双目相对:糟了,情急之下,说了万万不能说的话……

    群臣不忘添柴加火:“青龙盾是陛下当年即位时钦赐雍家的,那时二殿下还是襁褓中的婴儿,怎么听上去好像亲眼见过似的?”

    有人低声窃窃私语,却故意把声音提得满堂皆听得见:“都有千名精兵围住国公府,竟还能遭窃……”

    “古来监守自盗的事还少么……雍府那么多好东西,怕是早被人盯上了吧……”

    “没准儿在镇东军相关人员的府上搜搜看,能搜得到呢。”

    “青龙盾是何物,就算一般人敢偷,也不敢拿啊。想来应是在……”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敢将青龙盾放在自家府上,是不想要脑袋了么……”

    朱景坤瞪大了绝望的双眼,浑身瘫软:朝堂最怕诛心,他知道这时候自己应当义正辞严地大声说:“请父皇派人去府上查看,还儿臣清白!”

    可是,他敢说么?

    可他此时的沉默,不就反而做实了自己有罪……

    想到昨日父皇以雷霆之速派兵搜了慕府,若今日父皇也下令查他府邸……

    他颤颤巍巍抬起头,望见父皇冰冷寒凉的目光。

    完了……一切都完了……

    听到镇东军将雍国公府包围的事,吕威大为震惊,马上意识到是谁自作主张所为,暗自怒瞪朱士玮。

    朱士玮怔怔看着眼前墙倒众人推的朝堂,想到昨日看似跌下云端的慕如烟,又联系到雍国公今日的奏书,脑中这才终于看清了一张无形的大网。那张大网相织相护,坚韧不摧。

    还以为这么多年雍家对镇东军温顺和气,早就诚心归附……到底是自己太自不量力,以为自己的那点手段可以震慑住强悍的雍家,以至于如今作茧自缚,毫无还手之力。

    太可怕了……

    这时,朱荃站了出来。他目光直视朱士玮,语气虽然冰凉有力,却并不是穷追猛打,而是留有余地地话中有话:“镇东军既然将雍府保护住,应是知道雍氏一族在陛下心中与整个国家的分量,也一定会保他们安全。”

    他懂得表妹的心思,今日在朝会上,一让镇西军如愿得到南征权,二使镇东军彻底失去人心,便算是达成了目的。其余的点到为止即可。她做这一切并不是为了将镇东军赶尽杀绝,因大战在即,不论是军队还是朝堂都不宜有颠覆性的动摇。不然她昨日也不必通过牺牲自己来成全朝野的稳定。

    何况眼下雍家还在镇东军手里。

    朱荃也明白穷寇莫追的道理,将镇东军连根拔了,难保对方不会痛恨入骨、不惜鱼死网破。所以他当众表态相信镇东军对雍府所为确是出于保护。广乘王府的世子何其尊贵,发的话有足够的分量给镇东军台阶下,帮他们减轻罪责。但交易的条件当然是,以此换取雍氏的平安。

    朱士玮看得出朱荃的用意,心中既有半分感激又充满了满腹的痛恨不甘,以至于一时失语,只得五味杂陈地望着朱荃。过了许久,他终于放弃所有挣扎,恭行大礼,庄重应道:“这是自然。”

    他这一俯身作答,宣告了雍家得以平安,也宣告了,南征权的争夺战,镇东军正式认输了。

    看朱士玮一脸顺从、已然丢盔卸甲的样子,朱景坤不愿相信眼前的一切,咬牙瞪目:拼了那么久,直到方才明明胜利还唾手可得,怎么可以就这么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