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小满,江河渐满。

    这段时日,天像是被捅了个大窟窿似的,雨水不停的倾泄落下,连流经平溪村的那条小河水位都上涨了不少。曾经有一次俞信躲在那里偷偷哭泣的河边大石,也有一半淹没在河面之下。

    原本老话说,“小满动三车,忙得不知他”,这所谓三车,即是水车、油车与丝车。平溪村这里无人养蚕,也没人种油菜,油车、丝车都无从动起。

    若是种了冬油菜,现在就该是收菜籽榨油的时候了,可惜俞善今年种的是春油菜,要等秋天才能收获。

    而这个时节,麦子将将开始灌浆,麦粒儿只是小满,还未完全饱满,正是需要车水灌溉的时候,可今年村民们不仅不急着浇水,反而时不时就到田间地头查看,生怕哪块地积水太多,淹了麦子。

    就连田里的水稻也不能幸免。一些农户撒种子时点得太多,秧苗挤在一起,既不通风又不透光,根发得不好,稻子生得又细又弱,雨水一泡就成片的倒伏。

    相比之下,俞善的田地里情况就好得太多了。

    俞善的四亩间作田里种的都有玉米,现在正是渴水的时候,一点儿也不受涝灾的影响,长势喜人。

    而她的水稻田在插秧时就注意了,疏密有度,插秧苗的根系发达,目前的雨量对俞善的水稻田来说没什么影响。

    村民们被下个不停的雨水折磨得焦头烂额,情急之下,倒是想起俞信那八亩水田的特殊之处来。

    几乎每天都有不少人围着那八亩水田仔细琢磨,看那田里的水稻秧苗一棵棵整整齐齐直挺挺的,都暗暗打定主意,明年也要弄这水田插秧。

    没过几天,俞茂山、俞怀安父子俩一前一后特意登门找到俞善,开门见山的问:“善姐儿,这插秧法你可愿意教给村里人?”

    俞怀安说起来还有些窘迫,当初就因为这稻田插秧,他可没少听人说俞善的风凉话。

    现在一见这法子可行,以前说过难听话的村里人,又有好些都求到他这里,想让他这个村长出面跟善姐儿说说情,把这法子教给大家。

    谁家没有点儿种田的决窍,不都是藏着掖着生怕被别人学去一星半点儿的,自己就没了优势?这么空口白牙的就大咧咧让他去跟俞善要插秧的法子,他一张老脸挂不住啊。

    没想到,俞善倒是很痛快就答应了,她原本也就没打算藏私:

    “我自是愿意教的,而且这插秧法我已经写成册子,呈给杨县令过目了,就等今年夏收的时候记录一下产量,验证过这法子可行,想必到秋种时,杨县令就会下令在全县推广这插秧法了。到时候大家学会了,就可以自行决定该用哪种法子。”

    按说插秧和直播各有利弊,只是以现在的农业水平,直播全靠人力,不是种田好手,很容易种得不均匀,就会出现如今大片倒伏的情况。

    俞善甚至见过有人为了偷懒,一把一把的往田里撒种子,秧苗种得太密不仅容易倒伏,抢不到营养自然生得细弱,产量也不高。插秧法别的不说,至少能种得均匀。

    直播水稻易生杂草,也吃肥,农家肥可是稀罕物,施肥跟不上,产量就不如插秧高。

    可话反过来说,直播水稻种起来确实省事,还省去了育秧的时间,所以,端看大家怎么取舍吧。

    一听俞善这话,俞怀安反倒放下心来:“那好那好,就等过了夏收吧,到时候,杨县令可还要来看看这稻田?”

    “关系到民生,自然是要杨大人亲眼看过可行,才好往下推广。”其实俞善也不知道杨绍光到时候会不会来平溪村,不过俞怀安倒是提醒她了,到时候会试着邀请一下。

    俞茂山埋怨的看一眼老儿子,颇有些痛心:“村里有些人家实在不成样子,你这个当村长的别光想着不得罪人,该敲打的还要敲打。庄户人家就是土里刨食,你看看那些人,地里稻子倒得茎都折了,真是白瞎了种子钱。”

    俞善本想说,反正稻子已经折了,救不回来倒不如拔了空出些位置,直接在稻田里养些鱼好了,这样除了渔获的收入之外,还能给水稻增产,弥补上原先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