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茵从上房回来,雨已经停了下来,阴湿的竹林石径上铺满了枯竹叶,她伸出手将斗篷给解了下来,木夏见状连忙劝着,

    “姑娘,风还冷着呢,您刚好全,可得捂着点!”

    裴茵那张俏白的小脸从斗篷里露了出来,迎着风,深吸了几口气,前面大槐树下的黑瓦白墙便是半月轩,因着在后湖西南的一个夹角里,形状似弯月遂得名。

    那一地的枯竹让她想起六爷别苑后院的竹林,他尤爱竹,后来她每次为他织衣裳都会亲自给他在领口绣竹节纹,六爷甚喜。

    前世,她从他吟诗作画,与他评弹对弈,二人用了十年才明白彼此的心迹,可惜终究是蹉跎了时光。

    那一年六爷出征川蜀,穿着银色铠甲坐在白头大马上回望她,

    “茵茵,待这次归来,四海升平,我便与你袖手江山,浪迹天涯。”

    她笑着答应了,可她在京城郊外埋着无数忠骨的将军山等了他十年,他却再也没回来。

    这几日夜里,每每做梦,总能梦到当初在将军山的道观上,她捧着他那件洗旧的袍子失神的情景。

    前世她就那么熬到油尽灯枯,也终究没得到一点回响。

    这一世不能了,前世他们彼此恪守礼节,被世俗所迫,终究没能迈出那一步,错过了所有春花秋月,所有朝起暮合,这一世不能了,无论如何,她要堂堂正正走到他跟前,与他相携此生。

    眼角不知何时滑出了泪珠,木夏红着眼垫着脚拿那袖帕给她擦着。

    裴茵募的回了神,要想不陷污泥,与他肩并肩,这首要之事,便是给二叔洗脱污名。

    裴茵打定主意入回半月轩,先去正房看望了母亲王氏,王氏生下儿子后,血亏的厉害,落下了病根,这些年身子每况日下,裴茵昨夜给她施了针,她今日倒是睡得踏实。

    好在王家送来的汤药吃的时间不长,还有挽救的余地。

    她得借着见长孙璘的机会,去给母亲弄些药来。

    弟弟允哥儿刚满九岁,年纪不大,却有些少年老成,今日清晨看望母亲和姐姐后,跟着府上的几位表哥念书去了,虽然裴家出了事,可允哥儿却是难得沉得住气,越发这等时候,他依旧笔耕不辍,夜夜勤学。

    “你只管把自己的事做好,不能辜负了裴家文盛的名头,不要丢了祖父的脸,其他事我来处理。”

    重生后,裴茵便是这般告诉弟弟。

    裴允当时端着一双黑亮的眸子静静望着裴茵许久,最终点了头。

    裴茵回到自己房内,坐在窗下那张书案下,开始习字。

    越是危难之时,心越要静。

    她是个闺阁女子,不好无缘无故抛头露面去做什么事,先借着见长孙璘的机会探探虚实,她已经有了计划,一步一步来。

    到了午后,大夫人那边便传来了消息。

    说是约了明日巳时三刻在灵花寺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