冗长的一席话,散漫平缓,但却是不曾掩饰的夹杂着提点之意。

    思涵则并未太过将他这话听入耳里,仅是沉默片刻,便低沉而道:“此际无论是否有人监视本宫,是否有人会将本宫身份公诸于众,都许是无碍无用了。毕竟,今日凭大英皇帝之举,许是,早已知晓了本宫身份。”

    这话一出,东临苍便轻笑出声。

    思涵满目深沉的凝他,“你笑什么。”

    东临苍这才稍稍噎住笑声,慢腾腾的道:“百里堇年那小子若是全然知晓你身份了,许是今日便不必如此对你礼遇了,而是待得你捡到凤佩,便会强行当场将你封为大英国后,岂还会任由你将凤佩抛给东临府婢子?”

    “东临公子此话何意?可否详尽一些?”

    思涵兀自而听,神色起伏,低沉而道。

    东临苍稍稍从软椅上坐端身形,缓道:“百里堇年该是怀疑你是东陵长公主,但并非笃定。是以今日让你捡得凤佩,不过是有意试探,心有揣度罢了。他并未当场封你为大英国后,也是因无法笃定你身份,从而举棋不定,又因心有怀疑与戒备,戒备你若当真是我伯父之女,他自是不可封你为大英国后。毕竟,大英之中,四大世家虽不为官臣,但却是势力极大,财力雄厚,而东临世家又为四大家之首,富可敌国,得大英皇族又喜又恨。喜的是,东临世家每年上贡不菲,恨的是,东临世家势力太大,不得不让皇族忌惮,倘若东临世家中的女子再为大英国后,母仪天下,如此对东临世家而言,越是显赫高贵,如虎添翼。是以,今日若非百里堇年无法全然确定你的身份,你今日,自也是逃不掉的。”

    是吗?

    冗长的一席话入得耳里,惹得心绪翻涌,复杂重重。

    思涵沉默片刻,便按捺心神一番,低沉而道:“本宫仍有一事不明。大英皇帝极是怀疑本宫便是东陵公主,如何还要以凤佩试探,有意让本宫当大英国后?他自该知晓,本宫与蓝烨煜一道,自然也是他之敌人,他有意让本宫成为大英国后,岂不是自取其辱,引人入室?”

    东临苍略微无奈的摇摇头,微微而笑,缓道:“瑶儿虽冰雪聪明,但终归还是不曾考虑周全。而天族之家,历来便喜兵行险招,更何况,百里堇年让瑶儿当上大英国后,对他而言,虽略微有弊,但综合而言,却是利大于弊。”

    “此话怎讲?”

    “你与蓝烨煜是同道之人,百里堇年自知,你乃蓝烨煜心系之人,他自然也知。如此,倘若你落得了他百里堇年手里,更还从他蓝烨煜的女人变成了百里堇年的女人,瑶儿且想想,蓝烨煜若知晓此事,可否会气急败坏?倘若蓝烨煜心思不稳,情绪不稳,一旦他不顾一切的意气用事,军心自当而乱,他大周,不输都是奇迹。”说着,嗓音一沉,慢腾腾的继续道:“有时候两国交战,着实无需硬碰硬,偶尔攻心之计用得好,许是比硬不硬还要来得有用。”

    思涵神色越是起伏,低沉道:“蓝烨煜心思通透,定不会意气用事。攻打大英乃他此生之愿,如今即将要实现,他岂能在此节骨眼上失去方寸。”

    东临苍瞳中的迷离之色逐渐消却,整个人越发变得清明深邃开来,“瑶儿与蓝烨煜极是熟悉,难道还猜不出他会如何反应?瑶儿莫不是忘了,那厮对你,情根深种,甚至几番为了你可拿出性命来搏,就凭这些,只要你有何闪失,他定方寸大乱。如你所言,他的确精明得当,只可惜,只要遇上你,他之所有精明,都会变成愚昧。”

    这番话入耳,层层的钻入耳心,滑入心底,瞬时之际,在心底蓦地惹出了一方揪痛。

    是的,揪痛。

    就像是心被束缚了一般,层层发紧,层层而痛。

    她面色抑制不住的变了几许,手指也忍不住稍稍抵在了心口。

    东临苍静静凝她,叹息一声,突然问:“心疾又发作了?”说着,嗓音一挑,叹息道:“本是有心疾之人,却还让人专程过来传话,威胁我若不过来,你便要登上一宿。旁人若是见了,定觉瑶儿你对我东临苍情深义重,但只有我东临苍才知,瑶儿你是在用你性命威胁于我呢。只不过,难道你就不怕么?不怕我定不会顾及你身子与心疾,从而今夜定不会过来,也不怕你今日的所作所为已是惹怒于我,从而还会得我报复么?”

    思涵故作自然的深吸了一口气,极是努力的平复心口的揪痛,奈何即便如此,只要想要蓝烨煜,心底便会疼痛,是以压制来压制去,一直反反复复,心口的疼痛并未得到半分压制与舒缓。

    眼见她眉头紧锁,一直不言。

    东临苍终是自怀中掏出一只瓷瓶,倒出一粒丹药便朝思涵递来。

    思涵抬头将他指尖的丹药扫了一眼,随即便抬手接过,兀自吞下,却是正这时,东临苍愕然问:“你问都不问就将丹药吞下,难道就不怕我害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