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公子为什么又得走鹅卵石?为什么不能趴房间养伤?这得追溯到日出前。

    顾依自幼劳碌,从军以至当官后都难有一日得闲,与他吃一餐就能顶三天的能耐相应,他睡饱一日便可至少熬三日不睡,王药说他这些过往的不良作息若不调养,肯定折寿,于是很不喜欢他半夜起床练功的‘恶习’。

    “你现在无业,我要你天天睡足五个时辰。”王药是这么规定。

    哪儿行呀?身体长期习惯少眠,还好吃好养地趴了几天,寅时准点,顾依就骨碌着大眼睡不下去。

    睡不着折腾,趴太久导致脖子肩膀酸更折腾,顾依戳枕边人两下,没反应,便起身想要下床,以往他都是睡床外侧,可现在王药以要方便照料他为由睡外侧,这让他动作必须很缓慢才能安全下床,那可真不简单,双脚安稳落地时,他已惊出一身汗。

    顾依迈着小小的步子蹑足到房门,未免惊醒王药,他不敢点灯,摸到门锁就开,这锁他开过,王家的房屋建造处处是好手艺,门窗关上或推开都是几乎没有声响地流畅,于是他没有留心,他因此付上代价。

    哐当!一声重物坠地声响,顾依下意识弯身去捡,拿起地上那颗从门锁上掉落的鹅卵石,因带伤而动作迟缓,他听身后脚步声重重跺着地板靠近,怕得不敢起身。

    “殿帅,你在宫里守皇上寝宫,是不是也这么笨手笨脚?老实说吧,皇上是不是早就赏过你板子?”

    “没……啊!”软嫩的耳朵被无情地掐住后提起,顾依有再大胆子也不敢挣脱,佝偻着腰让王药给牵到桌边。

    “想去哪里?你又想去哪里?”王药拍桌。

    “没去哪儿,我就想……吹个风。”顾依垂着头,身后就是床,他悄悄地往后退,想回去趴好接着睡就没事。

    啪!桌子给拍得晃动,王药吼:“站住不准动!”

    顾依怕了,他真不想再挨打,他挪着步子蹭到王药身前,试探的手像摸象一样抓住王药手臂,“哥哥……”他拉长尾音,学着弟弟偶尔会用的撒娇语气,“别气,我真的没有要出去。”

    “还叫我哥哥?那哥哥我昨晚说什么,你记得不?”王药翘起脚,美丽的凤眸蕴着狩猎者的锋芒。

    “说……”顾依心虚地回答:“要我睡五个时辰,可那……”

    “明知故犯!”王药厉声。

    面对王药的严厉,顾依低声下气:“夫人,我听话,这就回床上睡觉,你别生气,原谅我了好吗?”

    王药起身离开,回来时竟带着收纳戒尺的盒子。

    顾依嘴唇禁不住地颤抖。

    “要我原谅你也行,你得老实回答我。”王药慢悠悠打开盒子,拿出戒尺,手执着搁在膝上,“你是不是瞒了你弟弟很多事?”

    王药的问题出乎顾依预料,顾依考虑了会儿,承认道:“他们还小,很多事我不想他们知道。”

    “好,我明白你的用意,你可以瞒他们,但不能瞒我。”王药抓来顾依的手,把戒尺压上掌心。

    顾依咬牙,有那么一刻他想躲开,但设身处地地想,若他教训弟弟时弟弟也躲,他会怀疑是自己教得不对,因而心里不会好过,他不想王药不好过。

    “戚儿霸儿的娘,是不是真的有墓在城外?”王药问。

    静寂维持了片刻,顾依低下头,颓丧地答:“没有,他们的娘给烧了,骨灰当煤炭使,什么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