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她的问题很奇怪,所以鳞泷才会在听到她的话时抬了抬头,情绪却一如既往地藏在天狗面具下,谁也无法看到。

    但夕烧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的。她甚至自我感觉良好,觉得自己在措辞方面得到了不错的进步呢。

    沉默着对视了一会儿,鳞泷收回了目光,盯着砧板上的兔子,微微摇了一下头。

    “我没有对你很好。”

    “已经比一般人更好了。在我的印象里,很少有人类会对我好。我是妖怪,不会有人愿意亲近一个妖怪。”

    以最平淡的语调,夕烧说出的话语却并不是什么应该泰然处之的事情。

    “人们渴望从我身上索取的东西很多,可你没有向我索取过什么,你的弟子们也没有。你不仅没有索取,还给予了我很多东西,这一点和我印象中的其他人不一样。所以我才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态度对待我。”

    鳞泷所给予她的,不只是一餐一饭而已。在她涅槃后的幼鸟期,是鳞泷一直在照顾着脆弱无能的她,直到她稍微长大一些了,她才以“不喜欢和人类太亲近”为理由,主动离开了鳞泷,窝在狭雾山的北侧。

    在独自长大的期间,鳞泷来看过她,只是次数不多,许是把她当时所说的不喜亲近的话记在了心里。

    这几年倒是很久没见了。如果不是那两个小萝卜头跑到了她的地盘上,夕烧估计自己也不一定会主动和鳞泷有所接触。

    但既然现在得了接触的契机,那她当然要问个明白才行。

    不过,她实在不擅长逼问,只知道站在鳞泷身旁最碍眼的那个位置,把“为什么”这个词重复了足足几十遍,用反反复复的询问淹没鳞泷的沉默。

    这种询问方式实在笨拙,也着实恼人。不知是被她问得烦了,还是单纯地因为再也不想独自藏起那段记忆,鳞泷说出了原因。

    “是因为你的嘱托,也是因为我的愧疚。”在漫长的停顿后,他说,“……我本可以救下你,让你避免那场痛苦的死亡,可是我没能做到。”

    “哦——不过我上一次是怎么死的来着?”

    轻飘飘的话语,说实话她对这事完全不在意,但鳞泷的话语却是沉重。

    “你被鬼杀死了。”

    他说。

    其实鳞泷完全不必感到愧疚。夕烧的死亡并不是他直接造成的,他也并没有太多挽回的余地。只是责怪自己,能让他觉得心里舒服一点而已。

    那是在送走座敷童子后不久的一个夜晚,鳞泷离开了狭雾山。

    究竟是为了什么事而离开,鳞泷已经想不起来了。具体的离开原因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离开了。

    身为这附近唯一一个猎鬼人的他,离开了。

    既然是以这样的前提而开始的悲惨故事,会拥有怎样的发展,其实也是完全可以预见的。

    七只鬼成群冲上了狭雾山。他们是为了杀死鳞泷而来的,可那一晚他们遇到的就只有夕烧而已。

    遇见什么人并无所谓,鬼只会杀死所有碍事的家伙而已。夕烧不太幸运,在那些鬼注意到她的存在时,她就已经自动变成了“碍事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