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光放晴,地面已经干地差不多,只从颜色上,还能看出昨天下过淅淅沥沥的雨水。

    华薇让立春把车窗帘子卷起,心情颇好地看着外面风景。

    从西郊到京城约莫个把时辰的路,官道旁边是大片大片农田,这个时节,田地里有许多农人在辛勤劳作。

    马车徐徐往前行去,湿润的空气铺面而来打在她莹润小脸上。惹的她闭了眼深吸一口气,

    真是令人身心舒畅。

    然后就听到了一片吵闹声。

    马车停了下来。赶车的小厮禀告,前面有点纠纷,路被拦住了,要稍微等一会。

    立春立夏还没开口,便听外面有一清澈男声恳求:

    “这位大哥,小弟与家母就靠着一口水田糊口,是万万不能给出去的,还望大哥帮忙和钱老爷说一说,那笔钱,小弟过两日一定给他送过去。”

    哟,是地主抢田吗?华薇挑眉,有些恶趣味探出头去看戏。

    只见路边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挥舞着一纸文书,凶巴巴道:“谁跟你称兄道弟!赶紧让老子下去量地,量好了把卖地的契书一签,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长开双手死死拦在路边的老妇人满面愁容,只一个劲儿的摇头:“不能量…不能量…策儿还要读书,这块地若没有了,我的策儿怎么办!”

    那老妇人身前站着个十八九岁男子,此刻正一言不发,只倔强的护着母亲,担心这蛮人逞凶。

    大概是没想到会碰上这样的两个人,钱还不起,地契不签,连地都不让他量。大汉苦恼的抓了抓头,瓮声瓮气道:

    “要老子说,连饭都吃不上了还读什么狗屁书,亓官策你就算是秀才也不能不还钱啊!”

    名为亓官策的书生面色涨得通红,却不知该如何反驳,当初父亲突然染病,为了看病一家子省吃俭用,最后没法只能去借了钱老爷的钱。

    谁曾想钱花了,人却没看好。

    家里如今已经山穷水尽,根本不能负担他读书了,真的还要坚持下去吗?

    短短几个瞬息,他却想了许多许多,转身对母亲劝道:“母亲,让他量吧,儿子不念书了。就算寻个酒肆当个账房,也可以好好孝敬您的。”

    那妇人头却摇得更凶了:“不…策儿你不能,你功课那么好…你爹说了,你一定要读书,读书才能有出路!”

    眼泪大颗大颗滚落,滑过她经年日晒风吹满是沟壑的脸。不禁另闻者令人唏嘘。

    “真的太可怜了。”马车里,立夏听着外面的争执轻轻嘀咕。

    立春拉了拉她袖子,示意她别说了,小姐都还在呢,哪里轮得到她们置喙。

    华薇不置可否,微微一笑:“欠债还钱乃天经地义,那汉子又没说错。咱们不能因为弱者落泪,就认定是强者欺凌。人家只是如约来收钱,并未做错了什么。”

    两个小丫鬟闻言俱都一凛,把她的话在心里重复一遍。点头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