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璇玑带领的军队,天界的大军可谓毫无还手之力,甚至都不需要璇玑出手,修罗与妖族的军队就足以完成这场单方面的虐杀。

    直到留下遍地尸山血海来到那金碧辉煌的大殿前,螣蛇贴心地拦住了其他想要冲进去的修罗:“让她去吧。”

    这一次璇玑没有回头,也没有等螣蛇,她慢慢走向那座华丽的建筑,每走一步,都有过往的回忆在脑海中闪现。她还是罗喉计都时,是战神将军时,她发现真相找柏麟对峙时,是天界敌人柏麟知己时,是万众仰望的天界第一功臣时,是乱臣贼子时……

    最终记忆定格在柏麟高高在上要她反省的模样上。她停住脚步,抬头,面上闪过一抹嘲讽的笑。

    最高处是天帝,他坐于高处,整个人身形面容因为云雾遮掩若隐若现,一副高高在上悲天悯人的样子俯视着自己。正是天界最擅长的把戏——行事卑劣,姿态漂亮。

    柏麟在天帝下首,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你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好像他并不是将她分尸又哄骗她灭了自己全族的仇人,而是一直为她着想付出却被辜负的恩人。

    璇玑低头,唤出定坤:“我今日为我修罗全族复仇而来。”

    柏麟和天帝修为当然高深,或许二人联手能够打败曾经的罗喉计都,但如今的璇玑却早不是当初的罗喉计都了。她为天界征战四方千年,又轮回十世,为复活族人与螣蛇走过了四方极险之地,浴血而生。无论是心境谋略还是战力都与从前的罗喉计不可同日而语。

    然而她仍然没能占到上风,天帝看着她,仍是一派慈悲大度的样子:“收手吧,你赢不了的。”

    “因为天地规则偏爱你吗?”璇玑冷笑,背上又平添了一道伤,她却毫无察觉似的,抬眼看了一眼头顶聚集的乌云和乌云中酝酿的电光雷声,“怎么,压制我不够,还要降下雷劫与天谴?你们就没有别的手段了吗?”

    柏麟手下毫不留情送出一剑,脸上却摆出了怅然的模样:“若我当初如司命所言,放你和那禹司凤共度此生,是否事情便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如果当初你什么也没做,我平平安安地与司凤了却此生,那么我会有第十一世的轮回。你们当真以为十世轮回就可以消解我的仇恨吗?你欺我骗我瞒我数千载,你让我无知无觉做你天界杀器,你让我对我同族举起屠刀,你让我于这世间如懵懂游魂,无家无友无亲人。灭族之仇,欺瞒之恨,哪怕轮回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我也不会忘记。不论我变成什么样子,这天地万物变成什么样子,唯一不变的是终有一天我会站在这里。”

    璇玑飞身而起,却不再与天地和柏麟纠缠,反而直往天帝身后而去。

    柏麟和天帝察觉到她的意图,拼命地想要阻拦她,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追不上,明明她的动作看起来并不快,身形就近在咫尺,却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

    他们的攻击法术她也全然不理会,修罗族没有所谓的死亡一说,哪怕是天帝也无法真正杀死一个修罗。所以即便此刻璇玑已是遍体鳞伤,她的速度却没有半点减弱。

    她与天帝柏麟周旋这么久,就是为了找鸿蒙熔炉的所在。她的复仇,并不止是杀柏麟杀天帝那么简单。柏麟一手炮制了她和修罗族的悲剧,天帝是背后推手,但修罗族的悲剧早在此之前就开始了,罪魁祸首并非某个具体的人,而是那真真高高在上,掌握着一切运行的天道。

    天道偏爱天界,偏爱人族,天道也认为修罗是天生杀神,应当灭亡,天道处处助天帝,处处帮柏麟。三方合力,才有了后来的一切。

    “天界骗我,我便覆灭天界;天道欺我,我就斩杀天道。我以杀证道,吾之道,即天道。”随着璇玑清亮坚定响彻云霄的声音,定坤化作一道光,在数道天雷终于结结实实劈到璇玑身上时贯穿了藏在云雾中的鸿蒙熔炉。

    鸿蒙熔炉被定坤一分为二,之后便片片碎裂。而随着鸿蒙熔炉的碎裂,天地变色,所有的光都消失了,那些乌云天雷闪电也都消散不见,天地之间只剩下黑暗与寂静。

    璇玑接住定坤,借势转身挥出了雷霆万钧的一剑,这一次没了天地规则保护,天帝与柏麟再无还手之力,曾经至高无上主宰三界的二人陨落了。

    死亡的二人和那些被反叛军杀死的天界神没有任何的区别,璇玑走到二人尸体旁,这一次,换作她居高临下地俯视二人。看着这两个造就了自己和族人悲剧的人,璇玑长长吐了一口气,手心升腾出一团黑火,落在二人尸体之上。片刻之后,一切再无痕迹。

    螣蛇带着反叛军欢呼着冲进大殿时看到的是浑身是血的璇玑双目紧闭,被一团光笼罩的样子,天地之间所有的光都在她身上,自荧荧微光至闪亮无法直视,那些光仿佛是从她身上慢慢扩散到周围照亮一切,又仿佛是从黑暗中凭空出现聚集到她身上。

    螣蛇看到她身上的伤,大惊失色地想去扶她,却在原地寸步难行,只能看着。

    有了光,慢慢地又有了轻微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已过了百年,璇玑睁开了眼睛。

    她身上的伤已经痊愈,天空中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雨水冲刷着所有人,洗去他们身上的血迹脏污,治愈他们身上的伤。黑暗渐渐散去,光重新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