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七年·山中】

    纪酒月在不远处遥遥看着那方,格外清闲。

    “纪大人,别顾着欣赏下官英姿,何不来搭一把手?”

    谢洵勉强间隙之中,在不远处冲她戏谑探问道,不料只得了诏书令大人一个冰凉的回眸。

    她原在见谢洵去而复返之时对沈晟钧松了口气,却又在此刻悬而不决,不知不觉间抚上梨花剑柄。

    这个人她捉摸不透,身后所牵连更是莫测,难怪裴后留他至此,既是忌惮,见此清冷至极的梅骨鹤身,亦总使人有一种降服凌躏的冲动。

    昆仑三千丈,卧雪零落成泥,向来都是话本子里绝佳的戏份。

    她左手中紧握了那只南邵银蝴蝶指扣,眼睁睁地看着萧重璋周遭陷落,依旧无动于衷。

    萧重璋在陷空之瞬,不消向下望却,只觉身落寒池。

    不过此为南邵公主将他故意引来的陷阱,一切只会更甚。

    那地下不过九尺之深,恰巧没顶不多,底下却盘踞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各色毒虫蛇蝎,身上五色纹饰,远远看来竟似千目修罗张动的魔眼。

    这正是南疆腹地的无间地狱——虿池。

    沈晟钧正欲前去,抬手捂住脖颈上的血痕,忽然眼前一片模糊,周身无力软散,只得用剑撑身在地。

    他心说不好,那孔雀毒在他伤处,早被主簿先生银针所封,那银片之上的毒粉不知何物,却性燥冲毒,将那金针所封血脉关口一并冲开,到底还是在这攸关一线之机,没能撑住。

    恍惚之间,那浓重紫衣的囫囵身影几乎已经带着狠厉的杀意而来,他虚晃了晃剑锋,只在雪上划出浅浅一道泥渍。

    “大胆!”

    直到那梨花白衣袂灵巧如猫儿似的翻身而来,落地无声,转而抽剑出鞘,将那银链一剑钉在地上,快得几乎不见锋影。

    唰——

    纪酒月扇中所剩九骨金针,飞花散雾般一并旋扣而出,密密匝匝笼出一张金光晔晔的天罗地网。

    那方才执剑之手,此时扬鞭借机将珺瑶一腕紧紧捆住,一甩缚在树梢之上,连带着她灵动越上。

    她见沈晟已踉跄而立,口齿皆血痕鲜明,便在树枝槎伢间扬声喊道:“还不快去!”

    沈晟钧强撑起一把谦谦君子风骨,攥着剑柄而去,却见那南邵公主几乎在虿池旁走火入魔,紧闭双眼,一柄伶仃银画眉奏出百鸟朝凤之感,引得妖风吹起衣角翩翩。

    倘若她再存了半分玉石俱焚的心思,以笛声催动这谷中全部蛊虫,恐怕这整个山谷便要给她陪葬!

    在那埋伏之深的虿池边际,已探出一把血迹斑斑,几乎孔洞密、骨肉模糊的半截臂膀。

    那臂膀结实将那鄣子刀插入地中,凭其一跃而起,将那猛然鄣刀带起,直直斜削在幼云腰腹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