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七年·花魁阁】

    这惊鸿台下的薄紫纱垂下来,那绛紫由深到浅,最后缀了团在一起的乳白绒流苏。风向外鼓吹起轻纱,不至于吹得张扬,惊鸿台始终在若隐若现,恰到好处。

    紫衣香侍手上的蝴蝶银镂别了发丝,正左右绞着不动,幽怨皱眉听那银铃晃晃声响,直到身边一只玉手探出,替她顺下了那银蝶。

    那手谦谦将银蝶放在一边,继续拿起极为细长的金匙,挑动手上一罐正“窸窸窣窣”的紫泥小罐。

    她抬头小声道:“公主”

    小侍周遭大小紫泥胎罐,排列一一,那落地博古小架上满是鎏金小瓶,花色各异,头顶上的,亦是细银链所缀的镂花银球。

    那藕花襦裙的花妓并不应声,而是慢慢绕了绕指尖残存的一线青丝,一条通红眼珠的白玉蛇蜿蜒从她袖口探头盘出,顺着她纤纤手指“嘶嘶”吐血信。

    “珺瑶,还要说过几次,在此处不是公主,而是幼云。”

    这花妓被唤作一声“公主”,行事亦娇矜三分,话毕,才懒懒掀眼皮看了那小侍一眼。

    小侍才慢慢重复道:“幼云。”

    随着手上动作,幼云发间繁复的银凰镂花的颤枝步摇小铃作响,细碎掐丝的腕间饰连了盈盈银链,远远看去,竟是一只银光潋滟的白凤凰仰颈卧在她发间。

    这是剑南道还要以南,独属南邵一带的银器锻术,向来极少示人,此等白银凤凰,更是皇族贵胄骄奢之物,难得一见。

    “那外面的香,你都侍完了?”

    幼云略换了个姿势倚在那贵妃软榻上,将手中泥罐放在一边。

    紫衣珺瑶伏在地上,愤愤道:

    “公主,并未侍完,那二层阁中有个登徒浪子,报上公主名讳,自称公主是他红粉知己,一幅病秧子的痴情腌臜样,还拉住我不放……”

    “红粉知己。”

    那公主手指轻动,看向玉蛇,皱眉道:

    “是什么人?先前那郭商渝,你不是早已将他收束干净了么?”

    说着,她拨开一旁的轻纱,垂眼看向下面的暖汤池,面无表情。

    暖汤池已经过了早先的沸盛,开始咕嘟咕嘟地温吞下来。

    “郭商渝早便死的干净,可这人尚并不知是什么来路。”

    小侍随着花妓目光一同看向下处。

    汤池中花桥上的舞妓一身薄汗,靠着临水的镂花竹栏打小扇,身上的软绸懒得飘不起来,软软地趴在身边。

    她们用小脚在冰凉的湖水中撩水戏弄浪客公子,可惜公子隔着荷花并不能看的真切,只能听见那雪白脚腕上的银铃轻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