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七年·临江王府】

    傅千张第一回见到郡王府,尽然那未出百日的漫天白幡尚在这昏黑的夜里十分夺目,他仍在过了榆林桥不久,远远摸黑便见着了府邸门前的曈曈灯笼。

    坊间不容易见到郡王府邸,如今千张亲眼他见过眼前这座主簿先生曾同他道过的一座“小城池”,几乎愣在马上。

    这便是一门之户攒了万家灯火。

    那“小城池”之所以叫做小城池,是因麻雀虽小,却全了五脏六腑。

    其中一座亭台楼阁落在西面水青松林中,倚着郡王正殿,大昭许久未兴盛的奢靡之风在这一方倒是格外盛行。

    看到这儿,傅千张已是三分信了这临江王伙同马贼,一道劫往来商贾的猜测,晃着脑袋不禁叹道:

    “啧啧,这临江王倒是虚有其名在外,天天的只称重病在床,反倒得了那皇帝老儿的放心,谁知道自个儿在这住着九华山庄呢。”

    他手里还拿着沈晟钧在席间给他飞来的小鸽,那小鸽一双扑棱棱的翅膀,在怀里颇不安分,而它腿上所缚的油纸条,却已被秦昭南抄录分发各部。

    那油纸上只匆匆写着两行小字:

    “临江王府,商贾通牒。”

    沈晟钧临走时叫他亦步亦趋跟着秦昭南,此刻果然乖乖随着秦昭南的马,与他一同看着旷钦衡与一位刑部主事带官卫分部查院。

    “秦大人,你如何得知大人是要我们来此找商贾通牒?更何况,这王府如此之大,我们又如何能寻到那所谓通牒呢?”

    千张在寒风中紧了小褂,提溜着抖抖小鸽儿的翅膀,想再找出些只言片语,不过半张小条也再没了,他只好怏怏地把小鸽小心藏了口袋进去。

    “还记得大人昨夜所察的马贼案录么?这江陵府君上任先是对马贼深恶痛绝,六月之间将几帮风头最盛的马贼剿落,极为干脆利落,说得上是寸草不留。”

    秦昭南在冬风中紧握着一卷文书,在马上坐得十分稳重,转头看千张一眼,继续道:

    “据那案录所载,而后府君便似是换了一个人,对这马贼不痛不痒,而那马贼也似如通灵一般,专盯了携有金银珠宝的过路商贾。”

    秦昭南目光灼灼:“你说,除了不切实际的山神通灵之类,是什么最有可能。”

    傅千张登时恍然大悟——

    “是了!有了商贾的通牒,那商贾马车里装的到底是什么自然一清二楚。而这马贼,则极有可能是与能见到通牒的人有所牵连。”

    “郡主,郡主....”

    未及碎嘴的千张憋出一两句夸赞他探花大人的漂亮话,这两人忽然听闻前堂内传出一阵推搡嚷叫之声,齐齐地回了头。

    “郡主,若大理寺查得透彻,自会还临江王清白,郡主又何必苦苦相拦,这样以来,岂不正坐实了临江王府欲盖弥彰的行径?属实不妥,属实不妥啊!”

    那从昭京都察院远调而来御史姚临甫正苦口婆心地拉着萧凌燕,面上难掩愁容,竟显得比萧凌燕还要落魄。

    他原本自认得了千载难遇的升迁,一介没什么心思的读书人,心说远离京畿纷纷扰扰的都察院倒还自在些,谁料遇上这劳什子事,反而更叫人愈陷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