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七年·山南道】

    江边一道绿芜鹿蹊,天色绀碧。

    “这什么道啊,颠死人不说,怎么走不到头呢?”

    打头的白面公子尽然一身铁锈红的将军袍,上绣一只曈曈目的青金石顶绣虎,威风凛凛。

    这人摇晃着手里一张花里胡哨的丹红鬼面,百无聊赖地骑在马背上颠来颠去,可惜软软趴趴混不成样,像没脊骨似的,看起来仍像位阔绰的富贵草包。

    底下的老奴连忙回道:

    “少将军,这地方过了清江,便是山南道里了,几时过了东潼关,刚好能赶着正月抵京畿。”

    “哦,山南道,我说呢,比之先前要冷死人,这天云雾缭绕的,不是还能下雪吧?”

    这所谓少将军手搭凉棚,身后一队亦颇为张扬的兵马,颇为闲散地瞧着眼前一座云雾缭绕的山头,渐渐往下瞧着,忽然轻佻道:

    “呦,怎得这倒霉天的,江上还有船啊?走,过去看看。”

    说着这马撩蹄子渐近,大咧咧的百般不顾。

    咻——

    话未说毕,这江上几道寂寂的乌帆似是急张拘诸已久,箭崩在弦上,不得不发似的,见这几人靠近,竟然张弓一道镞锋鸣镝箭射到山头之上,发出一道尖利的响声。

    那些手脚极其利落的玄衣人登时如倾巢而出,几道寒芒出鞘,这山中忽然隐隐传来一道低沉咆哮,山林簌簌之间,竟有一道巨大的影子在晃动。

    这公子身后的一干随从纷纷将他围成一圈,与那凌厉至极的玄衣蒙面人缠斗几回,居然也游刃有余,几招几式大开大合,豪气磅礴。

    被唤作少将军的,尚在中间闲坐着,从怀里攥出一把瓜子磕着碎嘴:“这穷乡僻壤的,马贼还挺兴盛,拳脚也还成,就是没什么眼见。”说着自顾自摇起头,“不成不成,太无趣。”

    远处的声响更甚,犹如颦鼓地动,一点点的冲这而来,叫这几个玄衣渐渐向那退去。

    吼——

    那一只棕皮罴熊一声怒喝,咆哮撞破一片吱呀毛竹,踏若山河震惊,皮毛底下浑肉滚动,口中涎水淌过几道犬齿,正如了古时“啮铁”凶名。

    它身后的玄衣人登时如潮水般退散其后。

    “啧,这个好玩,留给我!”

    这少将军见此眼中精光乍起,只盯着那罴熊不肯转眼,反手从马褡子上摸了两道凛凛的寒刃,两片半圆弧中含了利齿锐爪般的凶煞。

    此一对钺出,便如日月交辉,上饮了前代北狄大汗巴图布赫颈边血,斩过斛律可汗项上人头,可谓锋芒不见影,千里不留行。

    而这钺名为子午凤钩鸳鸯双钺,正属当朝的靖安将军谢镗仪,而将军归隐之后,这一方神武,则落在了将军嫡子,少将军谢浔的手中。

    谢洵将这双钺其中一把婵娟钺打了道满月的弧光,另一把羲和钺则握在掌中,策马直奔而去。这才周身涤荡振振之气,端的是一把傲骨铮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