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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日子,她觉得,很像–流水.

    如果不去观察,大概没有人会感觉水的奇妙;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水规律而稳定,溪底布满大小不一的石头,於是潺潺的溪水好像万花筒一样,反映着各种颜sE各种形状的光芒;海浪爽快的拍击我们,温泉静静的抚拭我们,瀑布哗哗的震撼我们…..

    如果人生有幸,我们见到,T会到这些个”不同”,如果人生有运,我们T验到其中的起起伏伏,冷热交替.

    水,只要地心x1引力还在,它就会一直流下去,不论是急,是缓.日子,只要人有决心,就一定会有毅力的过下去,不论路途有多岐岖,多曲折.

    不知道为什麽,她觉得,整个停职後,感觉上黎b在跟医院和那一百多个病人的告诉阶段要来得”好”;或许是既然已经到了谷底,没有什麽暗洞可以再往下掉,心里反而笃定和踏实,而很清楚下面的路子,或是说,唯一的路子,就是安心做所有往上爬的准备和动作.

    病癒之後,跟她吃午餐变成黎每天的惯例.

    几次之後,她发现黎不想再像以前一样上来找她,而宁愿在楼下等她.如果这样他觉得b较自在,她当然没有甚麽意见.他几乎从不开车过来,说他m0出一条捷径,从他公寓穿过几个大楼的中庭,就可以到银行大楼.中午她下楼,那个出现在她眼中的剪影总让她感觉深刻;他闲适地站在那儿,常把手cHa在K子口袋,眼光有时抬着,望向城里栉b鳞次的大楼间被分隔成块的天空;佛州的yAn光经常跟大雨一样倾盆,狂妄的洒洒而下,在他肩头和臂膀形成一圈闪闪的光环.见到她时,他总会绽出一抹温挚的微笑,迎上来轻揽过她,在她发际轻轻一吻,她就觉这一天活着已经完全值得.

    技术上来说,这种”在楼下等”难免会有出槌的时候;他走路过来大约十五分钟,所以她会在确定自己能够出去後才简讯或打电话给她,但有时她已经提了手机要走出门,电话进来,或是别部门有急事找她,於是她就被耽搁下来.放他站在楼下等多少让她焦虑,她发现现在变成是她会匆匆在手机上戳几下,发一个有时看起来非常荒唐好笑的简讯给他,跟他说抱歉要让他等会儿.

    以”过来人”的心情,他非常能T会她在这种情况时的焦虑,於是,她被耽搁时,他开始表示其实他也可以上来等她.他走去她的位子,仍然是一整排目送着他一路走来的同事都跟他打招呼.起先有人会说耶好久不见了,不出几次,大家就习惯他这个常客,而非常平常的嘿或嗨一声,就好像自己人一样;见他原本腼腆和忐忑的摩西过红海,渐渐变得自在从容起来,她也就觉得放心了.

    这样两个人的午餐,总让她想到最早跟他在一起时,怎麽样都很难约到一个真正能坐下来吃到东西的午餐,哀怨连他的"午妻"都当不成;想到那时,就觉得现在这种日子–就算是建立在一种诡异且颤栗的基础上–是充满温情的幸福.

    不过,当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她忍不住担心他这样停职下来,突然从一天两千件事情跌到零,面对空洞的日子和太多独处的时间,尤其这段"空白"是被迫的,还有芒刺在背的官司,不知道JiNg神上他要如何应对和调整.她明白她无法帮忙化解这些无奈和压力,但是,对於自己无法常伴在他身旁-虽然她也不知道”常伴”是否算是对他”好”,因为老是守在他身边,好像也等於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她无可控制地总在一种有时担心有时歉意,冷暖交替的心情中来回.

    终於有次她非常小心谨慎的问他,白天都在做些什麽?听到这一句,黎马上出现会心的神情;知道她在担心些什麽,黎沉沉稳稳的浅笑了,一对浅窝隐隐约约,他宁和淡然地缓声说,他大部份的时候在读书,每天固定上健身房运动,然後说了一些他读了些什麽,准备要读什麽.....,虽然都太专业她全部听不懂,但很高兴至少他的日子循环在某种轨道中.

    然後他说:"有时我跟卫思理通个电话,只是稍微聊聊,互通近况.”

    听到"卫思理"这个名字,她在心里拍大腿也拍前额;对啊!我为什麽没有想到他的哥儿们卫思理?!就算再亲密,有些事情不见得是nV友或老婆能够T会的,但是哥儿们之间的了解默契就在完全不同的层面了.

    知道他的挚友仍是他相系的夥伴,她不禁暗抚前x,觉得放心不少.

    对於黎生活的"空白",真正天真到拍手拍脚的是-可伊;在以前,以他忙碌的程度,可伊算是非常常见到他了,但顶多也不过是星期日看她打网球,在第一次相见时连三摊的"看球,吃饭,去他家"之後,其实他们再也没有机会那样一路耗到底,而原因当然是因为他实在是太累了;但现在自然就不同了,为了忠实的陪她们,黎总之是养JiNg蓄瑞的有求必应,不光是"观球",因为有次他说溜嘴自己以前打过壁球,虽然是完全不同的打法,但仍被可伊拖下水陪打网球,当然也顺便把他痛宰;因为钢琴弹到某个水准,所以她和可伊两人都常被老师点名去参予慈善募款,於是,不论是去儿童医院癌症中心弹奏....可伊总会”特别情商”黎一起表演,而黎也都唇角含笑的全盘接受.至於"吃饭"和"去他家",是更不用说了的易如反掌,不论可伊想吃什麽黎一律奉陪,到他家闲混时,总也好几种口味的冰淇淋伺候着.

    周末的活动,从吃吃喝喝,表演打球,渐渐小孩子的胃口越来越大,直到有一天,她提出”achievetheultimate”的点子,就是~

    要黎跟她们一起去迪士尼!

    住在奥兰多,虽然因为工作,因为学区,他们住的地方离迪士尼有将近四十英哩,几乎等於台北到新竹,但是,以佛州这样地平路宽的地方来说,这个距离并没有遥不可及,而可以轻易当天来回,所以,从可伊满一岁之後,她们每年都有买年票,闲来无事就到迪士尼走走,这麽多年下来,把迪士尼四个主题乐园和两个水上乐园玩得熟悉到好似她们家的後院一样.

    黎听到迪士尼,当下有点傻眼,她也忍不住好奇,以他以前忙到那种程度,当然没有那闲工夫闲JiNg神像她们一样泡迪士尼,可是,他有三个小孩,在奥兰多,大多小孩都把迪士尼玩到闭着眼睛也知道什麽在哪里,所以,在小孩过生日,或是学校假期.....时,他总该跟他们走过几趟主题乐园吧?

    所以,当黎抿着嘴,微叹一声摇了头,说”我从来没有去过任何一个迪士尼乐园”时,她不知道心里究竟是有几分意外,还是这情况其实是她该要能够想像的.

    可是,在可伊一句好像广告词一般:“那我带你去迪士尼!”之後,黎竟然就那样微笑点头,毫不迟疑的就说:“好啊!”

    当场可伊当然马上把染坊开起来,开始计划什麽时候去哪间;对黎这个没有受过迪士尼洗礼的人,她们首要的考虑不是处nV行”好不好玩”;在游走迪士尼世界这些年後,她们母nV非常可以T会,也已经习惯玩迪士尼就好像参加饥饿游戏一样,人多到爆,排队时间一个半小时到两小时是兵家常事,累到暴冲的父母和瘫到在地上当蟑螂的小孩…..,所以,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哪一间b较不会把他吓到,那就该把黎先带去那一间.

    想到这一点,可伊跟她马上就有结论,就是–第一次带黎去,一定要先去Epc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