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叔，璟叔！”第一时间就围上去看过热闹的郑萧跑回来跟周璟报告情况：“嘿嘿，是上柱国孟将军家的小子，竟然来曹府跟人家大小姐私会，也是好大的胆子，只是那曹家大小姐不知怎的晕了过去，这小子把人抱着的时候被人当场撞见了，听说曹家二小姐还想给她庶姐遮掩，只是现场的人太多，想要封口，我看难……”
已经去世的上柱国孟彻将军，是先皇起事时最先投靠过来的前朝军官之一，作战勇猛，为大梁朝立下赫赫战功，因此生前是从一品的骠骑大将军，致仕之后被封了武将最高的勋封上柱国。只是因为暗伤难愈，受封没几年就病逝了，先帝感念其忠烈，加封其长子上护军的正三品勋爵，其他诸子也各有分封。
按说起点这么高孟家的男人应该都出息不差才是，只可惜孟家后人并没有遗传到孟彻将军的一点本事，倒是吃喝玩乐的本事无师自通，先帝在世时曾荫封其长子孟仁为正六品的拱卫大夫，虽品阶不高，却掌宿卫近侍数百余户及仪卫之事，可以说是极为显要的职官。
但孟仁一向志大才疏，在他当值期间禁中闹出好几件宫廷内外私相授受的事故来，故虽看在孟彻的面子上只予免职并未惩处，但先帝一直到今上都未再封过其实职官，只在今上登基时加封了一个正五品的游击将军的散官罢了。
虽然孟仁自己也还有上护军的爵位，但因为名声不显，外面人说起孟府来一般还是称呼上柱国孟家，这若是放在其他人身上可能会羞愧，孟家人却颇为沾沾自喜，一点都不觉得顶着已逝先祖的威名在外狐假虎威有什么不妥。
今日闹出事来的是孟仁的三子孟续华，他还有两个兄长分别叫孟续光、孟续荣，从名字就能看出来孟家是多么想要重现老祖宗孟彻在世时的显贵，可惜孟续华这辈也没能出一个能人，这孟续华整日跟一群家世差不多的膏粱子弟斗鸡走狗，虽不敢行欺男霸女之事，却也通过一些卖女（妹）求荣的人家搜罗了不少美女享乐，不过他们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旁人除了啐一口之外却也干涉不得。
周璟跟这些人虽年岁相当，却没什么交集，倒是郑萧，跟孟续华还有过几面的交情，不过他一向自诩是个“乐而不淫”的顽主儿，对于孟续华这种五毒俱全的人也是看不上的，故而虽然也比人家低了一辈，背后却一口一个“孟家小子”的叫着。
“主人家快来了，你别去添乱了。”周璟眼力好，早就看见曹景陇铁青着脸吩咐小厮去通报曹文烨并曹夫人王氏了，故而只是提醒郑萧，自己也不上前，省得惹上一身骚，只是心里有些可惜，这都快晌午了，这午饭估计是吃不上了，府里也不知道有没有备下饭，听说曹府请了丰乐楼的厨子，他还挺期待的。
后来果然不出周璟所料，一会儿就见曹文烨带着曹景陇面色不好地过来跟众人道歉，说府中出了点事不方便招待各位对不住。这关头自然没人会追问出了什么事，大家都识趣地告辞了。
除了周璟等对于这些男女之间的香艳事儿毫不感兴趣的少数人，当日在曹府做客的虽说都是体面人家，但八卦的天性人皆有之，又刚好碰到年节前这走亲访友频率最高的时节，不出几日，曹家大小姐的事情便在上京城里传开了，连楚王妃带着周曦年后去给皇后请安，都被问起了此事，可见传播之广。
一直到了正月初十，都快半个月过去了，这件事不仅未见平息，反而愈演愈烈，而且除了当事人曹家大小姐曹玉洁，连一向好名声的曹家嫡出二小姐曹玉敏也被牵扯了进来，也不知道哪里传出消息说，这事就是曹家二小姐为了陷害庶姐搞出来的，一时间舆论哗然，众说纷纭。
“其实这事还真是曹玉敏弄的，不过她那个庶姐也不清白，听说跟孟家的那个孟续华私下早就有了瓜葛。”终于在正月十二这天抽出空来徐家找徐芷兰玩的周曦半倚在引枕上，咽下口中的糕点，下结语道。
不同于市井小民的各种无端猜测，像楚王府这种地位的人家自有其消息来源，曹家事发不过几日之后，楚王妃便把其中的来龙去脉摸了个清，为给女儿长个心眼儿，周曦去母妃跟前打探消息时便也没瞒着她。
“曹家那个长女曹玉洁，长得颇为美艳，听说还是上京城里的四大美人之一，只是毕竟是庶出，亲事上自然不能十分如意，那女子倒是大胆，也不知道怎么就跟姓孟的勾搭上了。”
正说着，就听到一旁的顾妈妈轻咳了几声，知道她是对自己的用词不满了，周曦朝徐芷兰吐了吐舌，才继续道：“孟家虽然看着还算显贵，却已显衰势，若是好好谋划，曹家长女或许还真能嫁过去做个正头夫人，只是却被她这个妹子横插一脚，可就难说了。这曹玉敏也不知道探听到她庶姐的私密，便设计两人在曹家老夫人的寿宴上当场被抓了个现行。”
“曹家二小姐毕竟是嫡出，她该不至于也中意孟家的公子吧？何至于跟她庶姐过不去呢。”徐芷兰有些不明白，哪怕是原身也一直没能搞清楚其中的原委。
“我听说，年后宫里要安排一次选秀，不仅要充盈后官，还要为许多勋贵家的适龄男子择偶，曹家大小姐美名在外，说不准就被选在君侧了，毕竟宫里可不在乎嫡庶。可若是曹家长女被选入宫，那曹玉敏的婚事就不好再在皇亲家里选了，毕竟都差着辈呢，虽有些人家不在乎这些，到底有些妨碍。估计是为了这个，曹玉敏就狠下手直接揭了她大姐的丑事吧。”
这个缘由是楚王妃没事跟周曦一起推敲出来的，毕竟事情的经过还可以由知情人还原，这动机却是在人的心里面无从得知。不过楚王妃猜测的这个倒是跟真相八九不离十，此时她们谈论的主角曹家二小姐曹玉敏正跪在自家的佛堂里受罚。
几天前母亲扇在自己脸上的耳光印已经转成了紫色，下巴处还有数道女子指甲留下的爪痕，看起来颇为狰狞，虽抹了药，牵动嘴角时还能感觉到丝丝胀痛，但这些比起曹玉敏心中被悔恨灼烧的感觉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她的膝盖早已跪麻，腹中也因为几日未进水米而绞痛无比，但面上却是麻木一片。禁足罚跪这些天，她脑海中浮现过母亲失望至极的表情和父兄得知真相时惊愕无比的神态，但她回想最多也是最让她难受的，还是母亲之前私下跟她说的一番话。
当天寿宴草草结束之后，曹夫人王氏第一时间便联想到了自家女儿，匆匆安抚好惊怒的曹家老夫人和啼哭不止的曹玉洁，趁着曹文烨忙着跟孟家交涉的当口，她抽空把女儿叫到跟前疾声训斥道：“你若是动手前能跟我透露上一两句，何至于此！”她素日里以为自己生的这个女儿是随了自己，心机手段不输男子，谁知她看着是聪明外露，内里却是个糊涂芯子。“你送给曹玉洁的那香包已经被你父亲请了郎中验看，是你在里面的香料里做了手脚罢？”
王氏本来也不是很确定此事是曹玉敏所为，只是想诈上一诈，却见女儿神情闪烁，王氏便知自己猜对了，她恨铁不成钢道：“你若出手，为何不把这首尾处理干净，让人平白抓住了把柄？！”
曹玉敏想辩解自己本想着趁乱让丫头把那香包给调换了，谁知事情发展的速度超乎自己的想象，而且曹玉洁仿佛猜到了什么，连晕过去的时候手中都死死地攥着那个香包，让她派去的人没有机会下手，后来更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去调换，只是此时再说此事也于事无补了。
“你是不是想把责任推给你买香料的那家铺子？”王氏看着女儿虽懊恼，却不是十分担心的样子，便立马想到了这一点，如今这个形势下，也只得如此推脱过去了：“你是在哪家香铺买的？”
“是在高殿前街杀猪巷的李家香铺里。”其实曹玉敏行事之前也是仔细思量过，她特地选了离外城西门新郑门附近一家比较偏僻的香料铺子，要知道这上京城里的香料铺虽多，但是有些名气的铺子都赶着往内城开店，再不济也会开在热闹的街市附近好攒些人气。而新郑门以西便是金明池，那是大梁水军演练之地，居民区本来就没有多少，周边还有些教坊、妓院之流，正经人家都不怎么往那边去，算是下三流聚居之所，想必在这附近开商铺的都是些小家小户，不至于有些什么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