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晓,葛卿睁开惺忪的睡眼,望着头顶的青纱帐,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穿着细葛布单衣下榻,推开窗户查看才发觉外面土润苔青,原来昨日下了几点微雨。窗外那棵海棠树上的雀儿叫得厉害,空气宜人,带着水意的微风吹在脸上,凉飕飕的。

    葛卿此刻觉得穿越一场也并非全无好处,至少现代就找不到这般清新的环境。知足才能常乐,总惦记着从前,过得再好,终究会意难平。

    芒夏掀开竹帘,风穿堂而过,葛卿打了个哆嗦。

    “哎哟,我的小娘子,你好歹顾念一些身子。若是吹风着凉,头疼起来,又得延医请药。娘子身体本来就弱,再病一场,恐怕……”

    后面的话芒夏不愿说下去,直接搁下手中的铜盆,不由分说的关上了窗户,随后从衣柜里取出带狐毛的大氅给葛卿裹上。

    莹洁的小脸蛋在狐毛的衬托下愈发显得白皙,唇上未点胭脂,粉嫩嫩的像是画家随手涂抹的艳色。一双黑濯石般的眼睛却异常的坚定,带着石破天惊的力量。

    葛卿在现代坚持锻炼,小腹处还有马甲线,这点凉风算什么,冬日穿单裤出门也不在话下。可惜原主的身体太虚弱了,刚刚那股凉风就带走了身上所有的热量,大约还有些低血糖,不一会儿就头晕心悸。

    裹着大氅好一会儿,身体才暖和下来。葛卿也不用芒夏伺候,手脚麻利的换上家居的衣裙,洗漱完毕。

    芒夏虽然觉得这两日娘子的性子利索了许多,却没有多想。这个年代主仆有别,贵贱分明,即便葛卿有什么异动,也轮不到下人指点。

    门外,秋霭,冬至已经布好了早膳。葛卿盘腿坐在矮榻上,大快朵颐了起来,送上来的半盏燕窝汤也一并喝了。

    葛卿想要出门遛弯消食,刚拢开门帘,便见辛嬷嬷脸上陪着笑意,在门外等候多时。身后还跟着一个十五六岁的丫头,羞怯怯的,似是见不惯人,躲在辛嬷嬷身后。

    见葛卿要出门,辛嬷嬷忙迎上来问安:“大娘子万福!”

    一面揪出身后丫头作揖问安,大约在家里早就教好了的,虽然声音小得似蚊子嗡嗡,但也挑不出错处。

    葛卿笑道:“早来了,怎不叫人通禀?”

    辛嬷嬷忙道:“本是我等唐突,怎好扰了大娘子用膳的雅兴。我们稍等一等,也不打紧。”

    葛卿在院子里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凳坐下,拨了拨壁上的劲草,说道:“嬷嬷也知道,我身边都是用惯了的旧人。若贸贸然加了一个,且不说能否办好差事,府里的规矩也不允许。”

    也不等辛嬷嬷答话,葛青又笑了,接着说道:“不过,俗话说的好,君子一言九鼎,我也不能枉做了小人。不若先忝做二等丫鬟,跟在芒夏身后学着办事。若是有了功劳,我再在父亲面前求一求,提拔为一等,每月的例银赏赐和春山等人是一样的。年岁大了,我也愿意做一回大媒,指一门好亲事。到时候可要给我送上一杯薄酒。”

    辛嬷嬷先听见规矩,只以为要将人重新领了回去,心里便突突。后来听见还能当二等丫鬟,已是喜的眉开眼笑,嘴里不住的说道:“一定一定!”

    她原本就没打算让孙女儿一步登天,现如今得了大娘子的承诺,还能跟在身边学学规矩,不要如此羞口羞脚,小家子气,这造化也是不浅了。

    辛嬷嬷又扯过娟儿,还不快谢过大娘子,这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若是奴婢再年轻几岁,这机会可还轮不到你。

    芒夏在一旁打趣:“不论妈妈年轻多少岁,没有您这样能干的外祖母,也不顶用。”

    辛嬷嬷连忙表忠心:“如此看来,合该是这丫头和大娘子有缘分。奴婢虽然人微言轻,但对府里的事也是能说上几句话的。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赴汤蹈火,绝不敢辞!”

    葛卿摆了摆手:“那倒不必,只是,”语气稍显低落道,“我幼年丧母,又没有个弟弟做依托,府里的人都势利眼,见风使舵,不问不说,什么事儿都将我瞒在鼓里。我就像是瞎子,聋子……若是张妈妈能够做我的耳目……”

    “固所愿也,不敢辞!”辛嬷嬷马上应承道。

    葛卿笑了:“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