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十分钟,堪称是叶图楠人生中最漫长的六百秒。

    一开始,她还能按耐住紧张,尝试着请举手的男同学设想,假如通往学校的水泥路因为暴雨堆积了大量了泥沙和残枝而无法通行,他会选择清扫出一条通往学校道路,还是直接从两侧的山路绕到学校?

    如果把路面清扫干净意味着必然会错过重要的考试,他会不会改变自己的选择?

    又如果低年级的同学可能会在山路摔倒受伤,他会不会因此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叶图楠试图通过这一系列问题,让学生们意识到,同样是遇到阻碍,有些困境可以另辟蹊径、而有些问题则必须迎难而上。

    等男同学理解了这一点,叶图楠打算继续引导他思考,对于愚公而言,挡在家门口的两座大山是一种什么类型的阻碍,移山需要付出什么、搬家又会舍弃什么,最后,在这些问题的基础上得出应该移山还是搬家的结论。

    在叶图南的循循善诱之下,回答问题的男同学终于开始围绕着题目本身作答,虽然还是说一句、就要看一眼小叶老师的表情,似乎生怕自己说错话,但是,在叶图楠持续的鼓励下,他总算是讲得越来越流畅。

    与此同时,班上的其他学生却因为叶图楠一直集中于和一位同学对话,不知道是感觉受到了忽视和冷落,还是因为缺乏参与而失去了兴趣,焦躁不安的气氛开始在课堂上蔓延,就连站在讲台上的叶图楠也听到了交头接耳的嗡嗡声。

    “是谁在说话!”一直安静地坐在最后一排的罗老师突然站起来,声音瞬间压住了教室里的窃窃私语,也盖过了男同学回答问题的声音。

    “罗老师是怎么跟你们说的?老师问问题,问你们好不好,你们要说——”

    “好——”

    “问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要说——”

    “知道——”

    “老师说话的时候,你们要——”

    “嘘——”同学们一边用力地发出气声,一边迅速地举起右手食指抵在嘴唇前。

    就连话说到一半的男同学也毫不迟疑地改口,飞快地融入了节奏,学生们的回答和动作都如此娴熟整齐,像是经过无数次练习之后的条件反射。

    叶图楠突然意识到,原来,当她询问学生们是否想要进行辩论,那个异口同声的“好”,其实根本就不是他们的真实想法,只是反复规训带来的驯服而已。

    她居然试图进行一堂辩论课,想要用短短的40分钟时间,让已经习惯于无条件听从指令的学生们学会表达想法、表达自我。

    可是,叶图楠看着一脸殷切地朝她笑着的罗老师,也没有办法把她看作试图吞噬孩子们天性的邪恶反派。

    也许是因为罗老师的学识和经历有限,不足以让她意识到思考和表达的重要性,只知道教导学生如何做一个听话的乖孩子;又或许是因为没有了父母在身旁亦步亦趋的管束,孩子们强烈的逆反心理让罗老师不得不板起面孔,无暇呵护学生的自我与个性。

    毕竟,罗老师才是真正将青春年华奉献给了希望小学的人,叶图楠作为一个参加恋爱综艺的嘉宾,没有任何立场指责辛勤付出的罗老师付出得还不够完美。

    叶图楠的心里翻山倒海,一瞬间闪过了太多的念头,但几十双眼睛仍然炯炯地盯着她,带着懵懂和期待,让她不得不迅速收拾好心情,重新扬起微笑。

    即使是异想天开,但课堂还没有结束,她还不愿意就这样潦草地放弃。

    尽管艰难,叶图楠还是努力讲完了剩下两道提前准备好的讨论题。

    吸取了刚才的经验,叶图楠不敢再长时间地和一位同学单独对话,但当她尝试着引导全班同学一起思考,却发现,对话集体缺乏了具有针对性的回应和点拨,丝毫没有效果,只有一阵茫然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