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栀正要拒绝，突然听到和颜的声音从屏风前传来：“答应他。”
她并未多问，扬声向外道：“谢观主告知，我定如期赴约。”等扭头回来，便看到床边的椅子上摆了一套衣服。
她看向屏风，窗外的的光投在上面，勾出他隐隐绰绰的轮廓来，他正端起一个茶盏，举手投足间皆是风雅。
“从做神女到今日，又是九死一生又是治病救人，好容易有时间，便不要推拒了。你往日穿的素净，我给你买了一套三彩服，便穿着它好好去逛灯会吧。”
话毕，人又消失了。
衣服袖口和裙摆都是暗红，橙黄，深蓝三色排列，外面罩了一层素纱衣，是她这个年纪的女孩会喜欢的样式和颜色。元栀换上衣服，闻到衣服上还有和颜身上的栀子花味，心里竟暖暖的。
元槐从入观便没出去过，元栀特地交代人把她看住了，不要让她出去惹事。十来天时间，恐怕她要闷死气死了。元栀不想和她对峙凭添麻烦，自己收拾好之后才让观主把她放出来。这几日灯会，便算作对她的补偿吧。
想到她那张白瓷娃娃脸上的生气表情，元栀便觉得好笑，一路笑着出门，才跨出大门槛，便一眼看见和颜在门口的空地上站着。
他穿了一件圆领长衫，长衫上是水墨竹林，外面也是一层素纱衣，腰带箍住他的腰，显得他十分挺拔。
他静静地等着元栀走到他身边，便和她一齐抬步下山，问她：“方才在笑什么？”
她总不能说在笑元槐吧，便摇了摇头，又问他：“师父怎么在这等我？”
“今日你不是大神女，我也不是神君。我们只是普通人，来逛灯会。”他说完，顿了好久，听元栀轻轻嗯了一声，才问：“你来人间，可有什么趣事吗？”
趣事？元栀想了想，“我倒是觉得，每一样事都很有趣。譬如食之酸甜苦辣，兴味之喜怒哀乐，每一样于我而言都让我感到新奇。若是可以，我情愿……”意识到失言，她急忙住嘴，心虚地看了眼和颜。
他神情依旧平静，淡淡问：“你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谈不上喜欢，”她立刻接上话，“我知此番只是来历劫，只是承受着痛苦，却并未感知生活。但要我说，常人一生短短数十年，虽只是神仙眼中的几十天，却丰富而精彩。少年忙于学业，青年忙于成家，老年回忆起从前的岁月，感慨一声岁月匆忙而已。”
她并不知道做神仙如何，便问和颜：“师父，你觉得孤单吗？上境那么多神仙，却不见与你常常来往。”
他想了想，才道：“想要得到什么，就一定会失去什么。他们一样，我也一样。不过各人有各人的追求，我为人间而存在，并不觉得孤单。”他说着这样的话，却盯着元栀看。
元栀浅浅一笑，果然不是生来的灵物，没有这样的格局。
“若你有机会不做神仙，”和颜顿了顿，试探道：“你会选择离开吗？”
元栀抬头，冷不防和他对视上，马上移开视线，道：“各人有各人的追求，我虽不如师父，但也会有始有终。”她在上境时没有心，并不了解神仙如何，但她觉得，能有和颜相伴，并不如何孤单，就如同现在一般。
和颜终于移开目光，看向路边已经开始落叶的树杈。他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他不该让没有心的元栀强留在自己身边，才让她竟如此贪恋人间时光。元栀是有心有思想的元栀，她的命途如何，是不是回归原本的生活，应该让她自己选择。
可他实在不忍心，本来隐隐坚定的心却又马上被自己推倒。还是等日后她历劫归来，再行决断。
说话间两人已经下山，走上去街道的路。那边远远看上去像是放了一把火，红灯笼连成一片，与那个原本落尘的镇子相比，终于是恢复了生活的气息。
越走近，街上喧闹的人声越清晰。上一次逛集市恐怕还是她小的时候，这虽比不上京城，但热闹的氛围还是让她忍不住开心，她偏头笑道：“等会儿我们要一家一家逛遍才好。”
两人已到了街口，元栀偏头说话的时间，一群孩子追着一只狗吵嚷着经过，眼看就要撞到元栀，和颜伸手将元栀往里揽了一下，刚好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