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骏干呕了几声,深深吸了口新鲜而又干冷的空气,鼻腔内的血腥味似乎淡了些,他平生第一次竟觉得冰冷的室外如此美好。

    越明棠静静在一旁看着,没去打扰。

    第一次杀人见血时,她自己不比刘骏好到哪去。

    待刘骏渐渐平复了情绪,越明棠开口道:“接下来你什么打算?”

    “我?”刘骏摇摇头,眼中透露出迷茫,“我不知道,应该还是回去当个马夫吧。”

    “若刚才那王勇说的话不假,你觉得你还能安安稳稳当个马夫吗?”越明棠跃上一棵大树,向远处望了望,只见东面一片院落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刘骏默了默没有答话,良久,他颓然道,“我今年都二十有一了,长这么大除了养马也不会别的,这宣武郡有钱养得起马的大户人家本就稀少,除了在田府养马,我还能干什么呢?”

    “刘骏,西北的天要变了。”越明棠确定了接下来的计划,轻轻跃下树面容严肃道,“我虽对你们这个朝代不算多了解,但也知道‘民心所向’的道理,天元朝第一任皇帝登上皇位仅用了三天时间,连仗都没打就逼迫前朝大周帝禅让于他,第二任皇帝也就是如今的建兴帝刚登基便下令大赦天下,免除五年赋税徭役让百姓得以休养生息,更在朝中大刀阔斧破除旧制,打破门第之见任人唯贤,寒门庶族亦有了出人头地的机会……这次西北饥荒,即使已丢失三批赈灾银粮,建兴帝依然继续转拨赈济粮甚至派自己的心腹大将和两个儿子亲自前往,足见其是一位心怀百姓的仁君,天元朝百姓能遇上这样的皇帝,是幸运的。”

    刘骏张了张嘴,有些讶异少女竟然能说出这番论调。

    “田翼城虽然在西北经营多年,但心中只有自己的利益,从未把西北百姓放在首位,三批救灾粮一粒都没发到百姓手上,全部截下来养自己的私兵,就为了一个可笑的皇帝梦,真把这皇位看的简单。”越明棠继续说道,言语间已带了一丝鄙夷,“此次朝廷派涂追和两位亲王前来必是有其深意,田氏的反估计是造不成了,我劝你最好想清楚早点弃暗投明,另谋出路。”

    “你说的没错,”刘骏的表情也随着她的话语渐渐严肃起来,“若不是朝廷的赈济粮迟迟未发,我娘和弟弟也不会活活饿死……我也不想卖身田家,可现下处处缺衣少食,离开田府,我靠什么生存呢?”

    “好男儿志在四方,这天下可不止西北宣武郡一处,你既擅长相马养马,何不打探打探天元朝正规军营缺不缺此类人才?既然是金子,总会发光的。”越明棠提议道。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刘骏眼睛一亮,“涂司统所掌管的神武营就不看出身,只重才能,我虽然不会武功,但养马的技艺绝对比别人好,只是不知神武营缺不缺马夫?”

    “不试试看,又如何知道呢?”越明棠见他已打开思路,便不再多言,趁宴会还未结束众人注意力集中在秦王和魏王身上时,她必须加快行动,“现在天色还不算晚,你尽早回到住处省得让人察觉发现破绽,我还另有要事要办,田府你比我熟,我就不送你了。”

    分别猝不及防,刘骏前一刻还晶亮的眼睛立时又暗了下来,语气落寞:“你……这就要走了么?”

    越明棠点点头,并不打算瞒他:“我准备去会会那位万姨娘。”

    “万姨娘?”刘骏不由联想起王勇在牢中醉酒的浑话,面色变得有些古怪,“你找她做什么?”

    其实越明棠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对田翼城的小妾突然产生兴趣,只是王勇的话总让她觉得有哪里不对,内心的直觉告诉她必须要亲眼查探一番才行。

    刘骏见她不答话,便也不再追问,只闷着鼻子低声道:“田府院落众多,你又不熟悉这里的地形,还是我带你到万姨娘院落吧,省得你迷路遇上巡夜的人。”

    越明棠想想也好,便点头跟在刘骏身后,一路小心躲闪来至一处位置偏僻的院落。

    看着眼前这座外表极不起眼的院落,越明棠心中的疑窦更甚,开口问道:“你确定这是万姨娘的院落?”

    “确实是这里没错,两月前万姨娘想学骑马,特意召了我问了些初次骑乘要注意的问题。”

    “她不是田翼城的宠妾吗?我看这一路经过好几个院落不管位置还是建造都比此处好上许多。”

    “这就不清楚了,不过你别看这院落外表寻常,但内里装饰华丽,听说不比田夫人的正房差上多少。”刘骏搔搔头。

    越明棠闻言再度审视了一番院落,从外表看实在看不出什么不同之处,更坚定了进入一探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