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跟在苏锦华旁边的婆子李氏却突然插嘴道:“二姑娘就是心善,有甚事都想自己扛着,不愿告诉别人。大姑娘与您是亲姊妹,您作甚瞒着她啊。”

    苏锦华忙拦李婆子,“嬷嬷别多话,你不是还有事情做吗,快些回后院去。”

    李婆子是二姨娘田氏的家养奴,多年前随田氏陪嫁来国公府,因着二姑娘苏锦华身子差,田姨娘怕年轻人照顾不周到,特把李婆子派到苏锦华身边侍候。

    李婆子在主子面前稍稍得脸,她没听进苏锦华的阻拦,执意道:“回大姑娘,二姑娘她听不进外人诋毁您的话,为此和说闲话的人吵了起来,手腕上的伤便是与那人争辩时推搡得来的。”

    苏蕴娇看得真真儿的,苏锦华手腕上只是红了一片,根本算不得受伤。她心下冷笑——配合得真默契,她要是不配合着演下去,这主仆俩怕是过不足戏瘾。

    “何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弄伤国公府的二姑娘!”苏蕴娇坐正身子,佯装气恼道:“安然,去请阿爹阿娘,把二姨娘和几位兄长也都请过来,今日我必得为锦华出头,让那胆敢推搡她的人付出代价!”

    她问苏锦华,“二妹妹,你可记得推搡你的人是谁?别害怕,告诉长姐,长姐去为你讨公道!”

    苏锦华没想到苏蕴娇的反应会这么大。其实她今儿个根本没为苏蕴娇说话,手腕上的红痕也是不小心刮到的,她仅是想借此在苏蕴娇面前挣份好感,顺便再卖个惨罢了。

    怕事情闹大不好收场,她虚弱笑一笑,一边拦下准备去请人的安然,一边宽抚怒气冲冲的苏蕴娇,“不妨事的长姐,是我说话难听,那人被激到了才会推搡我的。她后来当场向我致歉,我亦说了原谅她的话,这事儿算过去了。”

    苏蕴娇问她,“真不碍事?”

    苏锦华温柔道:“不碍事的。”

    苏蕴娇这才偃旗息鼓,重又懒洋洋窝进贵妃榻中。“外头人真是不像话,”她看上去仍气呼呼的,紧皱眉头,状似无心道:“纵你是庶出之女,总也是国公府的二姑娘,他们岂能对你这般无礼。”

    苏锦华闻言立时变了脸色,拢在衣袖下的指尖一跳一跳的,快要端不住素日伪装的柔弱和谦卑和顺了。

    李婆子忙带她往宅子里面走,“二姑娘该吃药了,咱回后院罢。”

    等到他们主仆俩走远了,苏蕴娇若无其事地翻弄着衣襟,唇角缓慢绽放一朵笑靥之花——虚与委蛇,她也会的。

    安然凑到贵妃榻旁,小声道:“二姑娘最不喜欢听嫡庶之类的话,大姑娘,您以前特意叮嘱过我们,不要在她面前提及嫡庶二字,今日您怎的却主动在二姑娘面前提起她庶出的身份了?”

    刚修剪过的手指甲圆润透明,苏蕴娇眨巴一下被太阳晒成金色的眼睫毛,望着手指甲道:“唔,忘了。”

    被苏锦华这样一搅和,苏蕴娇没了晒太阳的心情。

    还是筹谋一下正事罢。

    昨夜苏蕴娇几乎没怎么睡觉,她枕着手臂躺在床上,怅然想了整晚。

    当下是天御二十年冬天,距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她记得,与四皇子初见是在年后二月里。

    在遇见四皇子之前,苏蕴娇是国公府中无忧无忧的大姑娘,遇见四皇子之后,她由云端跌入泥潭,深陷其中直至香消玉殒。

    苏蕴娇已看透了四皇子彬彬有礼外表下藏着的狠毒和歹恶,这辈子自是不可能再爱上他,否则就真成了讨贱之人。反之,她要报复他,以及围在他身边的那些人,讨回那错付的五年时光,为过去的自己争个说法。

    路,走错了一遍,教训够多了,绝不能再走错第二遍。

    苏蕴娇不是自大之人,她清楚仅凭她一个人的力量,是扳不倒生有皇族血统的四皇子的,必须得借其他人的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