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国主李璟亲自来到成府,成瑾瑜是没有那荣幸的,他只是为了清怀先生而来。

    十三年前,年仅十二岁的成清怀下山救父时,李璟曾经召他觐见,李璟对成清怀大嘉赏识,还有意栽培招他入宫侍读,却被成清怀推辞婉拒了,坚持回山继续修道,李璟甚感惋惜,召见成瑾瑜透露出要栽培成清怀的意思,成瑾瑜无奈,只得亲自上终南山想要接回儿子回家,却遭到了儿子的一番嘲讽,后不愿诸多纠缠而下山游历修道去了。

    成清怀下山后,十三年间游遍大江南北,名声大震,特别是前年周皇柴荣在清怀先生的谋划下所向披靡,直攻南唐,逼得南唐俯首称臣,还得割地赔礼,李璟不可能不恨,更恼怒成瑾瑜的无能,怒他不会教子,教不出另一个如同清怀先生般才能之子;恼他不识人,为了续弦,将一个如此大才能的儿子推出门外,生生逼其往外走。

    如今清怀先生归家,李璟亲自到府,无非是要留住先生,辅助南唐。

    李璟亲自来见,短时间内成清怀是无法脱身了,墨焉有些坐立不安,心急难耐的待在房里。

    从李璟到来,成清怀让她先回房休息,稍后再议那人之事,可是好不容易得见清怀先生,李璟不达目的怎么会轻易离开,所有拜贤能大才者,无不是一请再拜,真诚实意。

    晚膳之时,成清怀过来了一趟,连一起吃晚膳的时间都没有,只来得及交待了她几句,让她好好待在此,不用担心其他,向她保证无人再轻视她,又匆匆的离开了。

    墨焉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心起波澜,有些慌乱难安。

    她不知道今天看到的那人是谁,可是他淡然的眼眸让她有股莫名的熟悉感,他会墨家的剑法和轻功,他知道含着墨家大寨地址的藏头诗,他究竟是谁?

    眼前晃过了那天墨家大寨遭难的情景,火光冲天,铁蹄践踏,呐喊哭声震响山间,几千军马将整个大寨围得水泄不通,他们墨家大寨不过五百人都不到,被相比十多倍的军马围堵着,连只飞鸟都无法逃出。

    他们墨家大寨是游侠一脉,小隐隐于山野里,虽然按照墨家的学堂规定,墨家本家的一应机关学术他们都要学习,但大寨里并没有设有敌对的墨家机关,而墨家子弟中的武功高手也不少,但面对多十多倍数的军队的攻击,墨家大寨被夷为了平地,她躲在后山里七天七夜,并没有看到有墨家人逃脱出来,可是事事无绝对,她既然能逃过一劫,相信墨家大寨里还有人逃了出来。

    脑海里过滤了一遍墨家大寨里所有人的面孔,都没有那清冷如莲的面孔,可是那双淡然的眼眸她是熟悉的,他是墨家子弟!

    夜风习习,墨焉就站在窗口前,抬头看着天空的明月。

    这里是江南之地,与她生长的墨家大寨之地并无多大的区别,这里的冬天没有江北那般寒冷,这里的气候比江北的潮湿,江南之地是她的故乡,是

    一阵清笛声,婉转清扬,随风飘来。

    墨焉眼眶湿润,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墨家大寨,圆月星空,清辉璀璨,在一家简陋却精致的院落里,桂花开得正盛,芬芳香满院,她爹爹坐在摇椅上一边喝酒,一边高歌;她娘坐在爹爹旁边伴着歌声横笛吹奏;她和哥哥坐在父母的膝下吃着零嘴月饼,她看到哥哥偷偷的伸手拿了爹爹的酒,就在哥哥偏头正要品尝一口时,她就突然叫一声:“哥哥又偷喝爹爹的酒。”

    哥哥被抓了个正着,被娘亲白了一眼又好气又好笑,赏了他一个爆栗,他捂着额头嘻嘻笑着,爹爹也无奈的笑了一下,到底还是赏了他一小杯的酒,那时的哥哥还没及冠,只是个大少年,却已经对酒有了嗜好,经常偷爹爹的酒喝,而她就是个小告状精,每次都将偷酒的哥哥抓个正着,每次她告状后挨了打骂的哥哥,总是无奈又无辜的看着她,却又拿她没办法。

    潸然泪下,墨焉静静的听着悠扬的笛声。

    手紧紧的握紧,感觉到了被指甲掐疼的痛感,她伸手擦干了眼泪,低下打开了手掌,看着手心里温润的玉蝉,她神情犹豫不决,面露不舍,倾听着风中的笛声,又看着手中的玉蝉,最后握紧了手,轻声道:“抱歉”

    说着她将玉蝉轻轻的放在了桌上,再不犹豫的跳出了窗口,两个起跃间,她已是轻飘飘的跃过了墙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奢华的府邸,目光落在透着昏暗灯光的房间桌子上,那莹莹的玉蝉上一顿,只觉心如刀割,却终是回过头跃下了墙头,向笛声处奔跑而去。

    月光下,城河的桥顶上站立着一个黑衣人,夜风寒冷,他却感觉不到寒冷般迎风而立,手中一支竹笛横置唇边,吹奏出一曲悠扬婉转的笛声,随风而去。

    一曲终了,他一动不动的立在原地,月光下,他神情清冷,如莲般皎洁,目光落在天空的明月星光上,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眼眸突的一动,他唇角微微一扬,他等到了。

    一道剑光无声无息的袭来,他足尖一点,身体如同迎风柳枝般摇曳飘扬。

    那剑光无影无踪,却迅疾如风,一剑未落一剑又起,紧随着黑衣人的身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