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恬原本低着头,专注听他说话,忽一时察觉不对,一抬头眼睁睁见他抬起右手,用力撕咬腕间命脉,顿时三魂走了二魂半,抢上前按住。却晚了一步,手腕处暗色的血涌出来。

    裴秀却浑然不觉,仿佛并不知自己做了什么。

    “别动,我去拿药。”唐恬拧身要走,腰间一紧,被裴秀牢牢抱住,鲜血浸在她外裳之上。唐恬大大皱眉,一掌扣住他手腕,扯到身前,等不及拿药,以衣袖掩住,制住血流。

    裴秀目光凌乱,满面癫狂,口中乱七八糟说一句,“我不知道。”

    唐恬皱眉,“别说了。”

    裴秀语气急促,仓皇中呛住,俯身剧烈咳嗽,直咳得脸红头涨,上气不接下气。脸庞重重沉在她怀里,“我不知道。”

    唐恬双手用力掐住他肩膀,厉声喝斥,“裴秀!我叫你别说了!”

    裴秀已经听不见声音,心中巨兽凶猛抬头,将他控制。无法克制撕扯血脉的冲动——只有血脉的涌动叫他依恋,他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耳畔尽是无意义的轰鸣,其间隐约混着一个声音,忽远忽近,叫他名字。

    可他真实的名字,早已湮没在旧时岁月里,无人知晓,无人记得。名扬天下的池中台,不过是一个虚假的躯壳。

    他越发使力地去撕扯手腕,却又动弹不得,被牢牢扣住,陷入一个桎梏之中,不能挪动半分。

    终于有一个声音撕破浓重的迷雾,尖锐道——

    “你真的要发疯吗?”

    ……

    “醒醒!”

    ……

    “看着我!”

    ……

    耳畔充斥的轰鸣渐渐退去,只一点微弱的余音。他缓慢而沉重地抬头,终于看清唐恬慌张发白的脸。他抬起手,轻轻碰了碰,温热的,是真实的。便固执而又绝望说一句,“我真的不知道。”

    唐恬蹲在他身前,紧张地盯着他。

    裴秀满目血丝,颊上飞红越发艳丽,整个人浑似一根绷到极致的弦,一触即断。唐恬还是第一回见他在意识不清中疯狂自残,心中害怕到了极处,半点不敢看他眼睛,张开手臂将他抱在怀中,头颅压在自己心口处,抬手按住他不住起伏的单薄的脊背,“你别说了。”

    裴秀感觉自己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灭顶的黑暗消失无踪,不住下坠的魂灵终于安定下来。他咬着牙,拼死克制再去撕扯血脉的冲动——

    忍得太过用力,身体在她怀中轻轻发着抖。

    唐恬沉默地抱了他许久。等他终于平静,移开衣袖,俯身查看腕上伤处——虽是皮肉外伤,只是那一下咬得太过用力,血肉模糊的,看着有点吓人。

    唐恬往柜中取了药箱过来,行动间镣铐丁当作响。她往裴秀身前蹲下,拭净伤处,洒上药粉,用干净的白布裹好,勉强说一句,“头回听说囚犯给牢头上药,大人需记得,我这是独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