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歌浪漫小说网>穿越历史>赵禝慕容定柔 > 第十章 后妃众生相(2)
    近午时的时候崇文馆散课,皇长子坐着辇回到永庆殿,贴身小内监怀里抱着一只瑟瑟发抖的大灰兔,皇长子一蹦一跳进了内殿,命人去寻个好看的笼子来,淑妃从侧殿走出来见到儿子正抱着兔子抚摸,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厉色道:“谁给你的这个?”

    皇长子道:“樊城郡王家的世子,他亲手养大的,喂了三个月,我一直问他要,他还舍不得,我拿玉佩换也不肯,我拿了弩机给他才同意的。”

    淑妃大惊:“那弩机可是过生辰你父皇送的!御赐之物你敢拿来交易!换了一只畜生!”说着,脸色已然阴沉下来,皇长子吓了一跳,小声嘟哝:“我喜欢兔子嘛。”淑妃气的胸腔起伏,指着儿子:“被人算计都不知,你个不争气的!谁允许你带这畜生回来了!宫里不许养带毛的东西,谁人不知你父皇有洁癖,自来见不得畜生毛发,你偏来惹这忌讳!”

    皇长子紧紧抱住兔子躲到墙角:“猫和狗不行,兔子也不行吗?娘,求你了。”眼神里全是哀求,淑妃瞧他的样子越发气恼,想起太后的话,不由狠下了心肠,“来人,将这畜生拿到外头埋了花圃。”皇长子毛发悚然,哇一声咧嘴大哭起来,死死抱着兔子,活似摘心剜肉,宫人和内监们也不敢硬抢,淑妃心肠一下软了几分,思及前景,又把心一横,咬一咬牙,威胁道:“娘的话你也敢违逆,再放肆给你拿到膳房炖了,让你午膳吃了它。”

    皇长子骇的猛然止住了哭声,手下一松,被内监抢了过去,小兔呜咽两声,被抱走了,皇长子死死绷着嘴,泪水撒了欢一般,望着母亲,眼神充满恨意,淑妃瞧着他,心下一疼,走过来摸着头顶的角角,柔声细语道:“我的儿,等你将来做了皇帝要一万只兔子也要得,天下的兔子都给你寻了来,只要你喜欢的,哪一桩不是车载斗量,要天上的星星也自有人想法子给你摘了来。”

    皇长子抽泣着流出了鼻涕:“那我什么时候能做皇帝?父皇不是皇帝吗,我做了他做什么?”

    淑妃想了想,觉着接下来的话虽大不敬,可只要能勉励儿子也是使得的,只要叮嘱他出去缄口以慎,让侍奉的内监仔细留心,想也无妨的。于是道:“等你十八岁及冠啊,及冠了就可以做皇帝了,你父皇会老,会生病,会晏驾,你只要勤加读书,再加倍刻苦些,像你父皇一样出类拔萃,这九五之尊的大位就是你的,娘即便拼了性命也要给你争了来,娘做不成皇后不要紧,将来一定得是独一无二的太后,一定得是最后的赢家。这话你只牢牢记在心里,不得与第二个人说,这是和娘的小秘密。”

    皇长子听明白了,低着头道:“可我已经很刻苦了呀,进膳在背书,睡前也在背书,晨起也在背书,还要怎么样刻苦?他们三字经和弟子规都背的磕巴,我已经会背论语了呀。”

    淑妃拍拍他的后脑:“还不够,因为你是皇帝的儿子,身份最贵重,自然要比所有人更优秀,以后你夜间晚睡半个时辰,早起半个时辰,背一遍书,再写一篇大字。”

    皇长子头低的又低,泪水流到了鼻尖。

    夜间,天色完全黑透,月亮还未升起,星河如瀚,宫廷笼罩在灯火的海洋。

    丽正殿光璀燡燡,德妃只穿了绫纱寝衣,披着发立在侧殿帐帷下,拳头抵着心口,眼睛含泪,听着配殿小儿哭声渐止,这才放下一颗心。海嬷嬷走出来,一头汗,德妃低声问:“睡着了?”海嬷嬷点点头:“饿狠了总算进了小半碗奶羹,哭吐了两口,怕是后半夜还会饿,已备了热牛乳在暖笼里,她们会照顾好的,放心罢。”德妃拿着帕子擦干泪,漫步出来,坐在红木几桌前,掀开大红绸布,底下是苦梨木镶金小秤、青石小碾、水貂毛小刷子、玉匙、青玉小盅,另一方格漆盒装着沉香瑞脑等,手下熟练地转动碾,磨起香料来。

    海嬷嬷端了夜宵进来,搁在一旁,德妃拿起用了些,又开始弄香,海嬷嬷瞧着她直皱眉,忍了半天才道:“娘娘成日顽这些东西,也不在陛下那儿花点心思,三殿下都一岁多了,你还没再次侍寝,也不着急,还大吃大喝,瞧你腰上又肥了一圈,也不紧着保养,人家淑妃每日要吃二两珍珠粉,日常驻颜的药汤当作饭食一般,听闻每夜用牛乳沐身,那脸蛋果然嫩的跟小姑娘似的,您就比她大一岁,可看着像大了五六岁,若哪天陛下想起您了,瞧见您这样岂不扫兴,以后可怎办?”

    德妃头也没抬,懒懒道:“我生平只两样爱好,美食和调香,他扫不扫兴的我也顾不得了,我就这么个人,改不了,爱宠幸不宠幸,再保养也不是人家如花似玉的,他来了我跪拜迎接,不来我安之若素,我长得不美他不爱看我醒的,何必巴巴去招他碍眼。”海嬷嬷道:“浑说!我们娘娘花容月貌!”德妃噗呲一笑:“这话也就小孩子信,我几斤几两自己清楚,当初四个人一起进的东宫,淑妃最美,贤妃最小,我是年龄最大,比他大了三岁,容貌也最不令他满意的,从前我就知道他不喜欢我,不过敷衍罢了,这两年我也想开了,好也是一辈子,歹也是一辈子,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再失宠也是生过皇子的正一品妃,宫里无人敢怠慢,只要护好了显儿,护好了这妃位,别叫人害了我们母子,有我和显儿在一天,傅家就不算没落到底,我娘走出去应酬无人敢轻慢,几个舅舅在地方做官也无人敢欺,我就由着吃喝玩乐了此残生。”

    海嬷嬷重重叹气:“我家姑娘自小诙谐,何时竟变得这样消沉了。”

    德妃道:“不过是看透了皇上,看透了男人,看透了这宫里的人情世故,有什么争的,争来争去,终逃不过日薄西山,想明白了,也就能活下去了。”

    海嬷嬷满眼热泪,心疼地道:“可怜的姑娘,自小被老爷夫人如珠如宝的供着,要月亮给月亮,沦落到这宫里来受尽炎凉,不到三十岁,心境如耄耋老人一般,老奴心疼死了,这么些年,老奴也看明白了,没一个好东西,面上跟你笑着,心里却是九曲十八绕。那淑妃,在闺阁时多好的交情,自小契合金兰,亲姐妹一般,夫人拿她当干女儿,原想着一起嫁给皇上,同侍一夫多美的佳话,彼此扶持照应,谁知,一入宫门全变了。老爷刚没了那会子,您在月中,明明知你心里难过还天天来招你,分明添堵的,假惺惺的抹着泪,故意说些伤心触动的话,害的你是天天痛哭几场,不思饮食,瘦的脱了相,这月子病早早坐下了。您命硬活下来了,没遂了她的意,当谁看不出那点子心思,就盼着您夭折呢,咱们三殿下也就没了指望。”

    德妃低落道:“什么金兰姐妹,到了后宫这地界只看利益。”

    海嬷嬷道:“若说起来,到是皇后这人还算和善,没见她为难过你,当年只有她来嘘寒问暖,产褥的一应事物也是她在照料,吃的用的周到仔细,说的话也是体贴入微,真真的在劝解您,到底是书香门第出来的,有大家风范。”

    德妃轻笑:“她对人人都好,这好便落了刻意,怕是心中另有乾坤吧,我现在谁都不敢信了,只信我自己。”

    海嬷嬷又道:“皇上这个人顶顶的教人看不懂,说他凉薄吧,那时候不知哪个黑心肠的诬赖奴婢买卖宫中财物,被陷害进了宫正司,还风言要抄检丽正殿,明摆着让您月子受创,奴婢正要被施刑的时候,小柱子来了,也不知对他们说了什么,奴婢就被放回来了,此后再没人来聒噪,定是皇上下了口谕,在袒护着姑娘。可他又是那么狠心无情,三殿下出生那么久都没来瞧过,老爷大丧姑娘无法送殡,不能戴孝,跪磕在塌上哭的肝肠寸断,这般打击他做夫君的,半点温情关怀也无,哪怕差个人来问候两声也成啊,不闻不问,三殿下得了胎疹,成宿哭闹,姑娘心力交瘁,连带着也发起了高烧,派人去昌明殿再三的求,便是一副铁铸的心肠也软了,他的心竟比铁还硬。满月宴阖宫都来了,也没露面,派人来推说忙,百日的时候,出去巡行春耕了,临走怎就不能来看一眼,孩儿长到半岁才见着亲爹,还是在太后宫里撞上的,不抱也不亲,就摸了两下脸,送了个玉璜。”

    德妃心酸哽哽,泪如线流,大滴大滴落在香粉里。“人家是君子,君子抱孙不抱子。”海嬷嬷哀叹一声:“话虽这么说,可也得顾念些人情味啊,这天家,说法多,规矩如山,原是个表外锦绣,内里乌糟。”德妃苦笑:“那时娘并不同意我入宫庭,说是个以色事人的地方,怕我过不来这日子,爹却打定了主意,说只要我能生下子嗣,他自让我做凤凰,让孩儿做最尊贵的人,爹一生没有半点子息,日盼夜盼等着我怀上孩儿,刚大婚那阵子在东宫,两个人虽在一起寝着,可我的身子他就是不碰,我知道他嫌弃我的模样,淑妃那么快就有了,一索得男,爹爹急的火烧火燎,找了无数医者给我配药,我是打碎牙咽肚里,不敢说,后来先皇龙驭宾天,国丧三年,期满除孝不久淑妃竟又有了,到底是个极品宜男的,那天突然让我去昌明殿侍寝,我终于做了女人.....他话很少,做什么都温文尔雅,温雅的让我着迷,长的那样好看,坐着好看,走路好看,看书的侧影也好看,写字的姿态更好看,说话时语态谦和如风,还特别爱整齐,昌明殿的书架御案摆的跟刀切了似的,我终于明白何谓谦谦君子,原来书上说的那些都不是夸大其词。他的手拉着我的手,那手比我的还白嫩,身上的香味很好闻很好闻,会抱我腰,赞我的小楷写的风骨俊秀,我那段日子像在云里棉花里,我每每照镜子都自惭形秽,嫉妒淑妃她们,恨自己配不上他,既盼着和他在一起,又害怕和他在一起,在他面前大气不敢出,生怕招了厌。

    没多久我真的有了,他不知道,那一刻我的心里有多甜,像灌了蜜糖,爹爹高兴坏了,到处寻经验老道的牙婆给我观相,都说是男孩儿,爹爹终于下了决心,那一天娘派人来叫我回家吃新做的酱蹄筋,爹爹半晌回来了,身上沾着血腥味,袖子上溅着血迹,我吓坏了,爹爹说,窈儿不要怕,他只是帮外孙子除去了坏人,他当街拦杀了裴严,打着清君侧的名号,骁骑卫全盘大乱,无人再与傅家抗衡,还说接下来要我不要回宫,大半骁骑卫已为己所用,他要对付赵禝,围了皇宫,诛了沈从文,让孩儿一生下来便继位皇帝,我哭了,跪着求爹,我舍不得我的丈夫死,爹爹哄我,说再给我找一个好的,找十百个也行,我做了太后,天底下男人随我挑,我拿拳头对着肚子威胁爹,告诉他,千个万个男人也比不上赵禝,爹爹妥协了,答应我不取他性命,囚起来当太上皇,就当给我做玩物,我想着,那样也好,他的身边便只能有我一个女人,没了那些千娇百媚的狐狸精,他也许就会知道我的好,我必好好待他,不让人欺负他......现在才知那会儿的想法幼稚至极,他是皇帝,纵是败了,也会选择玉石俱焚,有血性的男人谁会给女人当宠,那晚爹爹回来了,身上沾了更多的血,他说他失算了,可能要输了,傅家怕是完了,突然说着话就嘴歪了,手和脚也抖了起来,谁也不知道那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宫里风平浪静,我很久以后才明白,有人一直在暗中爹爹下□□,不为取性命,只为坏了他的神志,引发痼疾,过了一个月我临盆了,娘来宫里看我说爹爹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外孙,取了个小名叫虎儿,一直念着虎儿虎儿,他没有等到我坐满月,娘说那一天她从宫里回去给爹爹说起外孙,爹爹激动极了,挣扎着要起身,血气涌上了脑子,他终究没有见到外孙。”说到此处双手捂脸,泪水从指缝流出。“没有对错,只有输赢,我不过是男人的一颗棋子,我什么时候怀孕他都计算好了,之前不过是羽翼未丰,他知道爹爹的弱点,我有了孩子,眼前首要绊脚石便是裴严,爹爹就会把大半心思用在裴严身上,而他借机空出手做布置,十个月足够了,三方对峙,各自为攻,图穷匕见者必先溃,就因为显儿,爹爹做了那个沉不住气的......可怜爹爹最后连扬幡摔瓦盆的都没有,原想指着外孙,谁想傅家败了,我那样求她们求她们,就是不放我出去,娘无奈之下承担了一切,自古哪有妻子执幡引柩的,我对不起爹娘......我大不孝!我这点子姿色能怀上显儿已算施恩,还敢奢求什么。”

    海嬷嬷递过去擦泪的帕子,自己也擦着眼泪:“可好歹也得为三殿下争一争啊。”德妃拭干泪,眼睛已哭肿,“争不来的,我只求他平安长大,做个富贵闲人。”海嬷嬷还想劝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吩咐人点上安息香,伏侍安寝。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读书族小说网;https://kpc.lantingge.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