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琬跟着江妙徽缓步上山,春意正浓的时节,一路都是云蒸霞蔚,乱红纷飞的景象,山侧还有一片橘树林,小巧的橘花莹白如玉,缀满新枝。

    香气漫山,山风吹过,卷起薄如蝉翼的花瓣,蹁跹在空气中。

    看过一路迤逦的花海风光,也不觉路远,她们不知不觉就到了慈音寺门口,因为路上的意外,到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这里香火向来很盛,一进门就看到寺院里站满了人,熙熙攘攘,甚至可说有些拥挤了。

    这样的情景之下,处处都要排队,一番折腾之后,心无论如何是静不下来了,拜佛求签过后,所有人只觉得口渴,紫芝正要去给她们倒水,就被江妙徽拦住。

    “我不想喝水,既然到了这里,不如去找竺空大师讨杯茶喝。”

    岑琬只觉得口干舌燥,眼看着水井近在咫尺,实在不知道江妙徽怎么想的。

    江妙徽笑笑:“想来你来这寺院之中不过春看山花秋赏红叶,几时真的进到佛寺里去求神拜佛了。”

    她说的倒也没错,不过说起来江妙徽比岑琬大不了多少,却总是沉稳持重的样子,如果再常常和看破红尘的高僧来往,未免暮气太重了。

    江妙徽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解释道:“我母亲对佛事十分虔诚,我便也耳濡目染。这位方丈极为雅致,有不少好茶,好不容易来一趟,错过了可惜。”

    岑琬跟着江妙徽一路走到一个小院里,果然闻到了一股茶香。

    只不过在看到竺空大师之前,她们看到的先是一位衣着朴素的青年男子,他正手执小巧的玉碾轮,将茶饼碾成末,又倒入罗筛,注入沸水,一气呵成,动作潇洒自如,看的人也觉风清气爽。

    竺空看到门口的江妙徽和岑琬,笑道:“今日相聚也算有缘,这是蒙顶石花,二位施主如不嫌弃,不如前来共品。”

    江妙徽走进了些,缓缓道:“汤之候,初曰虾眼,次曰蟹眼,次曰鱼眼。若松风鸣,渐至无声。公子这般技艺纯熟,心手相应,果然是行家里手。”

    那男子闻言抬头,江妙徽这才看清了他的脸,这男子衣着虽不起眼,却是个模样十分惹眼的美男子。

    岑琬这才想起来在哪里听过,煎茶有鱼眼水和蟹眼水,先似涌泉连珠,后为腾波鼓浪。还是第一次真正看到,不过她现在可管不了那么多,直接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我实在口渴得很,牛嚼牡丹,对不住公子的好茶了。”

    男子只是笑笑:“无妨,能够急人之所急,这茶也算物尽其用了。”他言语温和,没想到这个人不仅长得好看,还颇有风度,岑琬也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听公子的口音,像是洛阳人?”

    见青衫男子点头,岑琬顿时有了兴趣:“洛阳牡丹久负盛名,还有龙门石窟和老君山,我虽未身临其境,也知道是个风物独绝的好地方。”

    那男子听她此言,又看到岑琬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神色反而有些黯然,他沉吟半晌,终是轻叹一声:“只怕要让姑娘失望了,洛阳确是名城,可我所居之处并非繁华都会,而是荒郊的穷乡僻壤。那里穷山恶水。实在是乏善可陈,只怕有观赏之心,也无无观赏之处。后来倒也回过洛阳城……”

    他的话就此顿住,终是摇了摇头,苦笑道:“不说也罢,人言洛阳花似锦,偏我来时不逢春啊。”

    他的回答十分认真,不同于寻常客套,倒似发自肺腑。岑琬本是随口一问,可听到他这样回答,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人神色黯淡,看起来有些心事,又忽然这样交浅言深,像是喝醉了似的,她看着杯盏之中的碧绿茶汤,心中奇怪,难不成茶也是会醉人的吗?

    那人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失言,连忙道歉:“这话听来令人扫兴,实在对不住。可我也只是实话实说。”

    江妙徽突然开口,可语气颇有些犹豫不定:“公子姓褚,可是名叫褚牧?”

    褚牧抬眼,满是疑惑:“姑娘如何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