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赫到了长安后,不少名流权贵邀请他做客出游。他一生的时光,多半都是在沙场度过,少有这样四处游览的机会,不管那些人是真情还是假意,他也乐在其中,今日一出宫门,便碰上了莘侯符稷,连带着荀致也被拉上,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到了长安大街上。

    符稷比元赫小上几岁,元赫听说此人寒门出身,年轻时当过左部尉,因为为人太过正直,还得罪过江丞相,一路摸爬滚打,最后在南境封了侯,本以为是个铁面无私的清官,可直到见面才发觉,此人和他想象的样子没半点相像。

    符稷邀请他去的地方还颇有些别致,是一处赌场,种类五花八门,花样之多,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而且收益惊人,看着确实十分有诱惑力,时间一久,几乎所有的人都会心动。

    这里气氛躁动,不少人围着看热闹,元赫在鼓动之下也参与进来,一开始还好,不过很快他就输得彻底,惹得周围的人一阵哄笑。早听说这种东西是先赚再赔,才让人有玩的兴致,本来不信邪,直到今天亲自试了试,他才完全相信,可反观符稷竟是连胜不输,眼看他赚得盆满钵满,实在是有些离奇,可元赫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门道来。

    元赫一向严以律己,本以为和正直刚正的人合得来,这才和不熟的人来了一趟,不料符稷染了一身恶臭习气,与那些纨绔子弟没什么区别,元赫失望透顶,很快就寻了个由头告辞离开了。

    赌桌旁,只剩荀致正看着符稷正高高兴兴地数钱,符稷对着他笑道:“我这是被人嫌弃了,其实如果不是有钱赚的话,才不愿意玩呢,一直赢也挺没意思的。”

    荀致笑了笑:“莘侯跟我想的倒是不太一样。”

    符稷把钱拿好,“传言而已,有几个是真的,正事是正事,我年轻时也是很喜欢飞鹰走狗这些东西的。”

    他看了看四周,低声道:“我们还是快走吧,总是出老千,容易被地痞无赖盯上。”

    说罢,符稷就大摇大摆离开了,又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好像刚才在赌桌旁的不是他。

    “我听闻荀公子学识渊博,通晓占星之术,谶纬之学,有好多问题想要请教。司天监和民间都有传言,东方蚩尤星现,明亮异常,有战事将至,公子对此事怎么看?”

    这事说着玄乎,其实也很简单,无外乎敲打进京的藩王,人命天命,若是能推算的话,很多事情倒是简单多了。

    “星象国运,这些人最为关心。若有人存心针对,没有天象之说,也会有别的。莘侯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不说这次的无稽之谈,就是曾记载过多次的荧惑守心,五残星出。我也并不觉得意味着什么。若这真是天意,自然不可违拗。可如果是人为之祸妄托天意……”荀致语气轻松,又笑道:“天可以降罪于人,人总不能降罪于天吧。我不知这传言起于何人,不过确实是个有用的招数,想来是莘侯将封地治理得太好了,故此引人妒忌。”

    “人家怎会在乎我那一亩三分地。”符稷笑着摇头,又有些惊奇:“这么说来,荀公子去过梁国边陲,到过莘州?”

    “几年前我曾游历山川,对国境边陲也十分好奇,之前听人讲过,那里有万丈黄沙,又有满目白雪,抬起头看到的星空也更广阔,如此震撼的美,听起来就觉得心生向往,我当时觉得自己将要看到的会是一首诗。”

    符稷轻笑一声:“只怕公子失望了,那里不是大漠孤烟,长河落日,而是满目疮痍,如果真是诗,也是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而在这里,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人人还在醉生梦死。塞外尽是饥荒战乱,长安城内,王侯权贵却忙于党争,真是令人扼腕。”

    荀致随意看着周围,没有接着他的话说,过了许久才淡淡道:“莘州如能初心不改,长久如此,也必定能为常人所不能为,至于别人如何看你,我相信百世千秋之后,自有公论。”

    符稷笑道:“从未有人和我说这样的话,听起来痛快。有机会请公子喝酒。”

    “那我就恭候莘侯的消息了。”

    荀致另有其他事,不便盘桓太久,他们走到拐角便分别了,而符稷刚走出几步,目光就被热闹吸引了。

    华灯初上,人群熙攘,辚辚车马声不绝于耳,这里酒旗招展,商铺林立,随便抬眼一看,就能看见连成一片的万家灯火。

    有一群杂耍卖艺的班子引人注目,驯兽人刚带着猴子表演完杂耍,又有一个舞剑的男子

    上场,剑芒如寒星,一招一式挥舞如风,引得一阵叫好。

    这杂耍班子里的人个个技艺卓绝,只有一个胡人模样的女子有些不自然,可她表演的时候也不含糊,爬杆身手敏捷,迅速就到了杆顶,取下上面的小旗,可她还未来得及下来,就在人群中看到一个人影,那人正要穿过人潮走近看热闹,少女却突然变了脸色,赶忙低下头,又慌张左顾右盼。

    她十分着急,视线突然在停在接近身后的位置,灵机一动,突然松了手,脚下一踢竹竿,向后仰倒,直接掉到了身后的荷花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