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光线昏暗,依稀只见床前立着两个人。帐帘合拢严密,瞧不见里头情形。

    啜泣声低而压抑,听得梁霄难受至极,他走上前,推开挡在床前的婢子梨菽,一把扯开帐帘。

    光线乍泄,凉风猛送,随即那抽泣声断了一息。

    安如雪讶然看过来,眼睑红肿,妙目盈波,透明的泪滴像最纯净的水晶,正以绝美的姿态自她眼角滑落。

    随着那水珠砸在衣领上迸碎成一道浅浅的泪痕,安如雪香软的身子已经扑入梁霄怀中。

    “郎君!”

    她伏在他肩头,紧紧揽住他的脖子哭得肝肠寸断。

    梁霄回抱住她,余光瞥见褥子上一滴鲜明的红痕。

    他心中恐慌非常,艰难侧过头来,询问梨菽,“这是……怎么了?大夫来过不曾?”

    梨菽点点头,又摇摇头,“大夫说夫人这是心病,开什么方子都是无济于事,只有慢慢开解着自己,什么时候心结除了,这病也便好了。”

    梁霄还想问些别的,可安如雪哭得太厉害,他只好先行安抚着她,轻轻搂着她,拍抚她的背脊,柔声道:“我在,我在,雪儿不要怕,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在你身边,保护你、陪伴你、爱你……”

    安如雪紧紧攥住他的衣袖,痛楚地蹙紧眉头。

    “姨娘死了,阿伯死了,那些西夷人不肯放过郎君、放过我……郎君不可以死,不可以的。”

    她说得断断续续,梁霄勉强听了个大概。

    梨菽在旁唏嘘道:“姑娘上回受惊后,便落下这个毛病,大人不在身边儿,她心里头挂念,时时担忧,刻刻惦记,生怕大人有什么差池。昨儿又一直等着大人,半宿没合眼,这些日子眼瞧着消瘦。”

    梁霄眉头微蹙,启唇想劝上两句,听得梨菽又道:“不怪姑娘挂心,大人过去跟姑娘日夜都在一块儿,从来没试过分开这么久瞧不见。姑娘随大人在西陲出生入死,闭上眼总想起那时的凶险,大夫说,心病难医,不是姑娘自己能控制得了的。”

    梁霄想到旧日两人经历过的那些事,又想到自己这段时日的刻意避忌,他本就是个心软的人,难免有些自责。“好了,没事了,雪儿莫哭了,我好好地在这儿,今晚哪里也不去,只陪着你,好不好?”

    梁霄抚着她松挽的头发,眼睛盯着褥子上那块红色颤声又问,“除却心病,旁的……无碍吗?”

    梨菽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屈膝含笑道:“幸而无碍。当时情形凶险,可把奴婢们都吓坏了,一时拿不定主意,这才惊动了大人。总算是虚惊一场。”

    梁霄放下心来,把安如雪轻软的身子抱在膝头,令道:“把被褥都换了干净的来。”

    一夜细语温存,他耐心握着她的手,低声诱哄着,直到她终于安然睡去。

    望着灯下这张只有巴掌大小的脸庞,梁霄的心情其实是很复杂的。

    安如雪温柔小意,体贴入微,初初得到的时候,他很是惊喜自傲。这样的尤物摆在身边儿,尤其是在条件艰苦的军营里头,无疑是一件让人舒心的事。

    可那时他心里很清楚,不管他受欲\\念所控,在床上承诺过什么,她是用来伺候床帷的人,仅此而已,他不会为她去做一些破例的事。

    他原本以为自己是清醒的,是有把握的,可后来发生的一切,渐渐失去了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