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蓟县回来以后岳西沉进入有节奏的工作状态,挖选题,采访,写稿。遗憾的是,病人家属不良反应的那件事情,一直没有新的进展——病人和病人家属提供的线索始终有限,再没有十足把握的情况下,不敢贸然惊动这几位病人的主治医生,调查一直都在水下进行。

    周三晚上,岳西沉在办公室加完班,准备打车回家,接到了他爸的电话。岳岩让儿子这周六去参加战友女儿梁莹莹的婚礼,说是岳白露也会去。老爹生怕儿子不去,搬出了岳白露,毕竟他们姐弟关系更亲密,缺席儿女的成长一直让岳岩心有愧疚。这些年来,他也努力用物质回报,比如岳白露去美国念最好的商学院,比如岳西沉在三环的大三居,和一辆十分高调的挂迈巴赫标志的奔驰S级车。

    90年代初期,岳岩转业到地方单位待了不太久就下海了,乘着八九十年代改革开放的春风,把进出口贸易的生意做得小有规模。再之后,跟身为西方文学教授的章韫离婚了,二人共同抚养两个孩子,却因为工作繁忙,岳白露自小学五年级,已经会搭着小板凳给弟弟做炒鸡蛋。还好,梁莹莹一家就住隔壁,偶尔还能去梁叔叔家蹭个饭,也是从那时起,梁莹莹成为最敢调戏岳西沉的异性。毕竟他还是个奶团子时,就是两个姐姐的跟屁虫,上街一下子看不到姐姐时,小嘴一瘪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这事梁莹莹能打趣岳西沉一辈子。

    岳西沉说好,他会准时去婚礼。

    周六,岳西沉开车去隔壁小区接岳白露一同去婚礼。

    “弟,你知道莹莹老公是谁么?”岳白露面露八卦之色。

    “不知道,我跟莹莹姐好久没联系了。怎么,还能比我姐夫帅?”岳西沉眨了眨眼。

    众所周知,岳小姐是新潮的不婚主义者,生活中最重要的雄性是家里的那两只小公猫,也就是岳西沉口中的“姐夫”。

    岳白露作势要揍正在开车的岳西沉:“听说是安和医院的医生,好像是外科大夫,据说很帅……”

    岳西沉愕然。

    10月中旬的黄昏,很适合草坪婚礼,寒意未降,秋风飘扬。

    梁莹莹发小那桌,只剩下一个座位,岳白露坐下,负责现场招待的伴娘把岳西沉带到了新郎的年轻同事那桌,想着都是年轻人,应该很好打成一片。

    很巧,还没上桌的岳西沉远远看到了坐在桌边低头回消息的周晗。认真熨烫过天蓝色的棉质衬衫在周医生身上十分服帖,头发有精心打理过,即便低着头摆弄手机也能感受到玉树临风。岳西沉思考不过三秒,长腿一跨坐在了周医生身边。

    像是带起了一股幽风,周晗嗅到一阵柚子果香,抬头看见穿岳西沉,这一次不狼狈、也不风尘仆仆,白T外面套了黑色针织马甲,还骚包戴了一顶冷帽和耳钉,右眼角的泪痣在阳光下闪烁,“哟,岳大记者,稀客呀!”

    “嗨,周主任,好巧”岳西沉今天心情不错,“你是新郎的……同事?”

    “陈执是我们外科的主治医生,也是我的师弟,很厉害的一把刀。”

    “有你厉害吗?”岳西沉端着高脚杯,抿了一口橙汁,嘴角泄出一丝笑意。

    周晗知道是打趣,无奈摇摇头,但这感觉好像还不错。

    “周主任,这位是谁呀?介绍一下呗?”桌子上安和的其他医生问周晗,周晗大大方方给大家介绍,岳西沉也一一给大家问好。

    “尊敬的各位来宾,婚姻大家来到陈执先生和梁莹莹女士的婚礼现场……”,婚礼司仪有条不紊地口播着流程,证婚人上台发言的环节中,请上了男方的一位领导,是安和医院副院长韩正源。

    之前一直在神游的岳西沉被拉回了注意力,他记得在调查药物不良反应投诉一事中,这是一个被在白板上圈出的名字,他是安和医院主管经营的副院长,每次医院新产品推介会都由韩正源出面对接,医院里用过什么药品、来源如何,他再清楚不过。

    顺着韩正源这条线索往下打探,多少能找到一些信息。

    “韩院长现在在医院主要负责什么?”岳西沉用手肘轻轻捅了一下周晗,跟他轻声咬耳朵。

    “现在主管院里的经营,包括财务、药品、人员还有宣传,是个实权领导”周晗权当闲聊,“怎么?想采访吗?”

    岳西沉眼睛一亮,分管“宣传”对他来说无疑是最好的切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