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光未亮,杜昼就被从被子里提溜出来。她揉揉眼,看见缁衣侯一张雪白的脸。那只拎着她领子的手也凑太近,气息喷在她脖颈上,指节青白,冰得她浑身一震。

    陈章见她打了个寒战,手下松了些,仍旧冷道:“一炷香收拾,迟了,你的东西就不必要了。”

    杜昼揉揉眼睛,呆呆坐在床上,围着被子,褥子刚好围一圈,露出个纤细脖颈与过分苍白瘦小的脸。

    陈章忍不住皱眉。屋子里烧了炭火,比不得宫中,但也绝对不冷,这小孩子脸色怎么会这样难看?

    难道是江南来的,受不了冻?

    陈章忍了忍:“你在家吃什么?”

    在这能不能喂胖些?

    啊?杜昼懵懂看向他,陈章自然捂住她眼睛:“吃什么?”

    他手掌宽大,掌心温暖,其他地方就带着从外面来的寒气;杜昼原本想要拉走他的手,但太困倦不想动,因此答道:“一点热的——我吃不多。”

    比较好养。

    陈章撤下手掌。杜昼不知道缁衣侯发什么疯,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更何况……这个人是她的救命恩人。

    她垂下眼睫,再次抬起,仍旧是江南来的小公子哥儿,一脸明亮,正是这个年纪的好春光。

    陈章没接着在她这里耗,似乎也并不打算解释为什么刚才捂住她的眼睛,只简略道:“好。”

    说完,缁衣侯便走了出去。

    他这么一进一出,连大麾都没脱,肩头还带着细小的雪花;冰晶在温暖室内一蒸,消散干净,了无痕迹。

    杜昼愣了会儿,实在摸不着头脑;但考虑这人前有当年救下自己的好人行迹在先;后又跟自己外祖做了约定,估计也不会对自己不利。

    她嘀咕嘀咕,翻身下床利落收拾起来。

    不到半柱香,杜昼已经拎着东西出来。果然下了雪。缁衣侯府见了灯,仆人见着她,给出一个笑:“小公子,又见面了。”

    竟然是昨夜引她去书房的那个。

    杜昼打了招呼。一点灯火在风雪里若隐若现,泛出橘色光芒。

    等到了府门,老管家原本还皱着眉头,忧心忡忡;见着杜昼后神色一变,把忧心都收了起来,换上笑脸:“小公子来得这样早!要带什么人进去吗?”

    进宫不是什么小事,更何况杜小公子这样瘦弱,看起来总怕被人欺负了去,还是带个人比较安心些。

    杜昼对着老管家笑一下,非常乖,露出两个酒窝:“不——”

    马车里传来一道清冽声音:“进宫若是还要带人,那也不必去。”

    管家对着这声音摇头,略带歉意看向杜昼。杜昼笑一下,示意自己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