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晏这一句话问得让梁筠怔了一下,怅然地盯着湖面看了很久,恍若是回到了去年冬天。

    早两个月他随他哥哥去了东洲,回来时,京城下了一场雪,往日熙熙攘攘的街上几乎是很少见到什么人。

    这日,像往常一样,梁筠去找三皇子商讨公务,便在这霁月风清、银装素裹的王府里,瞧见了十四公主。

    天刚擦黑,便又落了雪珠,不一会儿,整个湖面都铺上了一层雪花,湖心亭里点着炉子,热气蒸腾的烟雾飘起来,与雪景月景交相辉映,似是人间仙境。

    安南穿了橘色的袄子,圈领的白毛毛衬得她更加柔和喜人。梁筠到时,正瞧见她招呼云喜云福看天上的月亮,半个身子探出湖心亭,伸出手朝着半空里去接一片片的雪,雪珠落得又急又大,不一会儿,头上连带着橘色的袄都白茫茫的一片。

    她也不恼,又坐回亭子里与人嬉闹。

    梁筠站久了,发觉自己落了一身的雪,招呼人一问才知是十四公主。

    掸了掸身上雪,他便要转身离去。就在这档口,安南朝这边看了一眼,隔着宽阔的湖面,二人两眼相对,霎时间寂静无声。

    虽是身处寒冬,梁筠倒觉得自己忽然热了起来,浑身一个激灵,望着安南愣了神。

    但看安南,只随意一憋,眼睛便又望向煮着羊肉的锅子,对湖边郎艳独绝的男子,丝毫没有留恋。

    梁筠暗自伤了神,又觉自己这行为虎头八脑的,转身离去了。

    隔日,仍是在三皇子王府。

    梁筠想着,或许能再碰上十四公主,于是大清早地就上门拜访,连说辞他都想好了,就说三皇子府上的梅花开得茂盛,花儿恨不得开到墙外去,他见了心生欢喜,想来瞧上一瞧,并讨杯酒喝。

    梁筠一进府,便听见喧闹的声音:“公主,您小心点,还是让云福来吧。”

    “让你摘还有什么意思!”安南爬上树,正折一枝梅花,云喜云福二人站在树下有些不知所措。

    她攀着一枝粗壮的分枝,要去够那有花苞也有盛开花朵的一枝。今日穿了红色的袄,与红梅倒是相衬,只是这样顽皮,让人看着有些心惊胆战。

    云喜和云福急得像两只麻雀一样叽叽喳喳:“我的公主哎,您慢点,当心摔着。”

    隔了一会儿,安南折了梅花枝子从树上跳下来,带着雪花和梅花也扑簌簌地落了一地,只听她那小丫鬟云喜说:“三皇子最爱这梅花,公主您都折了去,怕是会惹三皇子生气。”

    “怕什么,有花堪折直须折!花开得这样盛,也不见他来看,又躲在暖房里打盹儿,他迟早养出一身病来,过几日我就跟外祖父讲,让外祖父带他去军队里练练拳才好呢。”安南在那梅树底下,用脚踩出了一朵又一朵地小花来。

    “外头这样冷,咱回屋吧,三皇子昨日回来买了话本子给您。”云喜似是担心在这冰天雪地里冻坏了。

    “三哥买的话本子你又不是没看过,就觉得我爱看那些情啊爱啊的,没什么意思,还没他书房的河山图志一类的好看。”玩累了,安南转身回了那廊下坐着,两只脚不消停地踢地上的雪花。

    “就说早两个月他送到元和宫的,说是现在卖的最火的,那男子发迹了就抛家弃子,女主人公最后还原谅了他,怕不是哪个脑子不清醒的落魄秀才写的吧!”

    “不如……我们去三哥的书房瞧瞧,他可有不少藏书。”安南说一出是一出,当即站了起来,将手里的花递给云喜,“三哥就是小气!书都不借我!”

    “那是怕您又自己收了不还。”云喜笑她。

    “怪没意思的,我好不容易从宫里出来,想着能多玩几天,我还想去街上的书铺逛一逛呢,还有那茶楼,谁承想下了雪,三哥就不让我出门了。”安南说着,又去碰梅树上的雪,云福站在树底下,被淋了一身,三人笑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