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

    马车轮子飞快滚过地面,溅起一簇簇的水花。

    车内主仆皆被这马车的行速震得七摇八晃,嗓音尖利的丫鬟扶住差点被磕到头的小姐,半掀起车帘,嫌弃地冲外面赶车的人喊:

    “阿丑!你怎么驾的车,要是小姐出了什么事你担待得起吗?!”

    驾车的马夫身材高大,即便坐在车前,背影也犹如一座山。

    他身披蓑衣头戴斗笠,雨水从斗笠边缘落下,又从他的蓑衣边缘滑落,宽大的蓑衣竟也无法将他结实的身躯完全遮住,褐色衣袍的边缘已经被雨水打湿成黑色,薄薄的衣料紧紧裹着他紧实鼓胀的肌肉,让他看上去宛如一头安然蛰伏的野兽。

    他扭头看了丫鬟一眼,那眼神分明没什么情绪,却无端地让丫鬟打了个寒颤。

    “你,你看什么看!”丫鬟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却不敢当真上去教训他。

    别看这男子沉默寡言其貌不扬,可若不是他,她与小姐这一路上早就丧命于贼人之手了。

    他不光模样可怕,身手也同样可畏,好几次她们被人重重包围,她看见他闪身而出,又浑身浴血地回来,四周连个活人都再也见不着。

    可见其心性之坚,下手之狠!

    她明知此人万不可以得罪,可她就是讨厌他。

    丫鬟见阿丑很快移开视线,并未将她的抱怨放在心上,无声地松口气之余,又愤愤不已地瞪了车夫的背影一眼。

    她放下车帘,回头道:“小姐且再忍忍,如今咱们已到了雨城,按说小姐的信早该到张家了,张家一定会派人来接你的!到时候有温柔体贴的张公子在,以后小姐就再也用不着看这个丑家伙的脸色了!”

    马车摇晃前行,车内光线昏暗,可这朦胧光线依旧无法遮掩那小姐秀美的轮廓。

    她眉眼柔顺,唇若点朱,神色虽然矜持,却在丫鬟提及未婚夫的名字时忍不住羞红了脸。

    她顿了顿,才说:“兰儿,不可对阿丑无礼,若非有阿丑在,我们这一路也不会如此顺利。”

    “小姐又帮这丑八怪说话!”兰儿气结,厌烦地皱了皱鼻子,“就因为小姐温柔善良,才让有些人心存不该有的妄想。哼,癞蛤丶蟆想吃天鹅肉!”

    那小姐面色无奈:“你呀,总是这般无端揣测,阿丑他……算了,你记住以后对他客气一点,父亲既然在临终之前让他来保护我,说明此人值得相信。”

    更何况,眼下她们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兰儿看到小姐脸色,就已经明白她的未竟之语,虽然一脸忿忿之色,却终于闭上嘴巴,坐了回来,委屈地搀扶着自家小姐。

    这一主一仆说话时自是压低了声音,只不过她们没想到的是,隔着一道单薄的车帘,驾着马车的人早已将她们的话听入耳中。

    但他仍旧面无表情,仿佛不管是那小姐还是兰儿操心之事,都和他没有半分关系。

    车轱辘飞驶着淌过地上的水洼,斜飞的雨水打在男子的蓑衣上,他手持马鞭,突然使力一抽,前头拉车的马顿时身体抬高,两蹄在空中猛蹬了几下,倏然停住。

    车内响起“咚咚”“哐啷”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