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弟子每月的月奉都会有人送来,若是失了时,可来此处寻我,每月逢旬日,都有门中真人在隔邻的清风乱书堂中授课,若是有意,任何一门课程都能来旁听。至于功法,要去神室峰迷津渡,那是宗门藏书所在,你们小弟子可去那里择选功法,若是自己没有主意,可向迷津渡的摆渡人讨个主意。”

    “至于洞府,你来得迟了,和你同日入门的几个弟子,已挑了几处去,门中规矩,各弟子依修为而居,灵气太盛,对你们低阶修士反而也是不便,是以炼气期的外门弟子,能挑的便是这淡蓝色的几处峰头,若说好坏,都是好的,我们紫精山哪有什么不好的所在?你喜欢哪一处,便挑哪一处都是无妨。”

    也不知是否绿绮、琳姬打了招呼,又或者阮慈是由紫虚洞照天的执事送来,灵谷峰接待阮慈这位冯执事对阮慈颇是照顾,彼此通了名,便一面将宗门为众弟子所备的衣物、灵玉等送上,一面为她仔细分说宗内规矩,这其中有些绿绮已经说过,不过冯执事说得要更有条理一些,又叫人拿来一本名册,给她挑选,“外门炼气弟子,按例有健仆两名、侍女两名,各供挑选,这是名册,慈师妹看中了谁,和我说去,多叫几人来挑选也是无妨。”

    阮慈翻越名册,只见上头备细记载了各人姓名、外貌、性格乃至家世出身,放眼望去,多是山下九国出身,甚至颇有九国贵族,也身登名录,阮慈不由咋舌道,“人间富贵不享,到仙门来伺候我等低辈弟子,这是做什么?”

    “九国虽也是太平之地,但终是凡间,怎比得上紫精山中仙气浓厚?慈师妹怕是自小在仙门长大,不晓得凡人的苦楚。”

    冯执事显然也如绿绮,把阮慈当成南株洲豪门之后,笑道,“等闲凡人,莫说紫精山,只是踏入山脚三素泽一步,吸一口三素泽的灵气,便可百病全消、延年益寿。这些九国贵族,生的孩子多了,能送一两个到门内,那是几辈子修来的造化,哪怕是服役期间什么机缘也不曾遇见,在门内活了这么几十年,回去后生的孩子,资质都要比旁人好得多了,不就更有机缘拜入仙宗门下?”

    阮慈道,“也不止如此吧,若是运气好,跟了个有造化的弟子,怕不是阖家飞黄腾达,在山下可以横着走了。”

    冯执事笑道,“大概是吧,这也看各人秉性,这也要两面看来,若是在九国中有些根基,有时为门内办事,差遣时也方便些。”

    她话也说得直白,这家仆出身的利弊,阮慈已是尽知,思忖了一番,指着名册道,“冯师姐,我想要几个性情温良敏捷,不多生事的门下人,可以唤他们来给我挑挑么?”

    冯执事见她并未拣选豪仆,也是不动声色,传令下去,男女共叫了十几个来给阮慈挑选,阮慈选了四个,冯执事忍不住说道,“师妹,这几个资质却是平平,还有几个资质好的,将来等你修为上去了,也可度时赐下功法、丹药,让他们略具修为,也好为你办事。”

    阮慈笑道,“多谢师姐提醒,我先用着,若不好了,再和师姐讨情换人。”

    冯执事也不过好意提醒,见阮慈坚持己见,也没什么好说的,发了令牌让这几人将阮慈的用具带去新洞府,又问,“师妹从紫虚洞照天来,可是已讨了功法?也找好了开脉时的护法真人?若是尚未乞得恩典,师姐这里也好为你早做安排。开脉护法事关重大,真人也不是时时空闲,却不好等闲视之。”

    她这般问,一则是好心,二则也是刺探阮慈和紫虚洞照天究竟关系如何,紫虚天一脉对她是否中意,要知道虽然新入门弟子,会被接去各处阅看,但真人的重视程度却有不同,有些弟子是未入门前便蒙看重,那么在外门的修行不过是走个过场,修行功法、开脉时的护法、修行用的宝材灵药,都已备妥,只等进入内门之后,立刻正式收徒;还有些却是仅让真人微微点头,要细看他日后的表现,才决定是否收录门下,这般弟子,便未必得到如此仔细的照顾,最多是在择选功法时略作指点,开脉时遣来护法,之后便要看弟子自己用功了。

    更次一等,便是未蒙青眼,连一丝善缘也无,什么都要靠自己筹措。按阮慈想来,这第三等弟子虽然还不至于处处被白眼冷待,但要让冯执事这么好耐性,那也不能够,平日里行事,也不会有第一等、第二等这般方便。这仙道修行,如今看来也是处处讲究,并不是天份超然,便能随意肆虐,践踏上古传承至今的规矩。

    她喜不喜欢这规矩是一回事,如今自然也不会自找苦吃,阮慈笑道,“我已蒙赐一部功法,开脉日子也定好了,多谢冯师姐关心。”

    冯执事也不诧异,笑道,“像你这般的身子骨,开脉只在转眼之间,你家中也是为你着想,方才拖到今日,总算苦心不负,紫虚洞照天为你挑选的功法,定是胜过你本家许多。这修行功法,便是大道的根基,功法若不够上乘,也委屈了你这良材美质、无漏金身。”

    阮慈受过剑意淬体,若论肉身,胜过一切炼气期修士,天赋也是眼见的上乘,天命云子遮掩之下,怎么看都是为了前程,这才迟迟没有开脉。冯执事这么想并不叫人意外,阮慈微笑以对,冯执事则更加热情,两人很快亲近起来,冯执事亲自送阮慈到洞府门前,为她指点了周围邻居,还有居住中一些忌讳,阮慈也请她闲来喝茶。

    冯执事告辞之前,终是忍不住问道,“师妹,你选这几个家仆究竟是何用意?愚姐却是始终想不明白,还请赐一教。”

    阮慈早看出冯执事是个活泛性子,好奇心强,她倒不怎么反感,反而觉得这些执事,要比上清门其他修士更有烟火气些,听问,便据实以告,“我喜欢他们生得可爱,合我眼缘。”

    冯执事不由哑然,欲言又止,最终只好摇头辞去。

    阮慈送走了她,将洞府内外看了一圈——外门弟子的洞府,多是建好的屋舍,大小相差无几,都是一二亩地,在这茫茫大山之中,实在微不足道。阮慈这座洞府在小山山头,最近的邻居也在隔邻半山腰,炼气期修士很难驾驭飞行法器,也不能飞遁,所以等如是没有邻居。便是阮慈,若要外出,如果不想走上十天半个月,也要用冯执事给她的传讯竹筒,请灵谷峰派人来接。

    至于平时的吃食用度,阮慈主仆五人所用粮米,每月都会有人送来,若是她将来自行收了门人,又或是养了什么灵宠,便需要自己筹措口粮了。此外,每月还有灵玉数十,供她修炼之用,这灵玉和宋国所说的灵玉又不一样,宋国灵玉是水灵气所化,用符力熬煮,便会重新化为清水,但灵谷峰送来的灵玉,却蕴含有五行灵气,可以供修士从中汲取精纯灵力修行,要比自己打坐速度更快一些,若是资质够好,或是修行疏懒,也可以典了灵玉,换出灵钱来花销。

    那四名健仆侍女,在灵谷峰已学过不少规矩,此时比阮慈更加熟练,祭出灵符打扫屋舍,又取出灵谷峰配的法器挂好,激发法力展开护持小阵——这紫精山苍茫无涯,不知豢养了多少珍禽异兽,又有多少山精水鬼暗自滋生,在山林间潜藏生息,弟子居所全都有阵法护持,更要种植许多灵植,用气味警示灵兽,冯执事也告诫阮慈,不要随意去山林中玩耍。——不过,门内却没有任何强制措施,若是阮慈恃强去了,运气不佳死在里面,大概门内众人的反应也就和樱浓翠稀海那些看客差不多。

    灵谷峰发给的蔬菜米肉,虽然都是上好货色,但并非灵植,仍是凡人吃食,阮慈对这些是食不下咽的,待几个家人将屋舍清扫得了,便让他们回下处去自己造饭吃,有事再来服侍。他们这些仆从,住处都在洞府灵田之后,和主屋颇有一段距离,阮慈要唤他们也得用冯执事给的法器。

    她现在渐渐可以理解,为什么上清门许多修士都给仆从传法,仔细一想,紫精山是仙人洞府,凡人在其中生活确实极其不便。便是阮慈自己,开脉修道也成当务之急,此事也实在迁延太久,得剑至此足足六年,终于拜入师门,安稳下来,可以修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