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中间有张椭圆形的长桌，原本是接待客人举行会议的地方。驿馆的侍奉人员送上些瓜果茶水，点头退下。
作为主人，张可望先说个开场白：“高将军，潘将军，本来你们一路辛苦，明天再谈判才对。但是，刚才高将军连酒都不愿意吃酒说怕误事，可见将军戎马倥偬，军务缠身，那我们就抓紧时间，开门见山直奔主题。”见对方点头，就继续说道，“此番，本帅奉父王之命，统兵直奔川东北，意在铲平叛乱，统一川中军政。因万县、云阳、大昌、大宁由贵军占领，特此通报。希望你们抓紧时间撤出，以免伤了和气，不知你们什么时间可以撤退完毕？”
来前，高景天、潘万杰做过商议，二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尽最大努力争取本方利益，尽量不与之兵戎相见。但是，如果对方太咄咄逼人谈不拢，就先打一仗，然后坐下来再谈。于是，潘万杰首先搭腔了：“张大帅说得太轻巧了吧？你们通报我们撤出，我们为什么要撤？刚才你说过万县、云阳等由我军占领，请问，这几县为什么落入我军手中？”
梁宝玉满不在乎地说：“无非是你们杀了必民王刘维民，赶跑了九条龙刘进福呗。要知道，这里本来就应该是我们的地盘。”
高景天鼓掌道：“谢谢这位梁将军说了实话，你至少承认了两个事实：第一，这两处地方是我们杀了刘维民，赶跑刘进福得来的；第二，这里应该是你们的地盘，那么，请问梁将军，贵军几次进川？”
梁宝玉气乎乎地说：“我们已经四次进川了，怎么了？”
高景天笑道：“你说本来就应该是你们的地盘，你指的是哪一次呢？你们过来短暂一占，水过地皮湿，就算是你们的地盘了吗？如果是那样，就不存在后三次了，因为那地方已经是你们的了，可惜不是。”
潘万杰接上了话茬：“请问这位梁将军，我军是从你们手里夺的这两座县城吗？不是吧？既然不是从你们手里夺的，那你们为什么要从我们手里要回去呢？”
“这个——”梁宝玉支吾了一下，张口结舌无话可说。好大一会儿才脸红脖子粗地说，“这地方本来就是我们的，后来被姚黄十三家叛变占去了。”
“梁将军，按照你的推论，叛变占领的不算，你要收回是吧？哪怕别人剿灭叛乱也不成。要是那样，这天下原来是朱家的，他们不是称农民军为‘流寇’‘叛匪’吗？按照你的逻辑，大西占领的四川大部是否应该交还给朝廷呢？你能做主交还吗？”
“那当然不会交还给朝廷了。这是两码事儿，不能混为一谈！”
潘万杰笑道：“老百姓有句俗语：将心比心是一样。在梁将军这里，你们占领的地方不能交给别人，那为什么我们占领的地方就要交给别人呢？不能一个事情两个道理吧？”
“打死孩子娘出来，”张可望想不到平常能说会道的梁宝玉被人家抓住话把儿追问的理屈词穷，自己只得出来打圆场，尴尬地笑了笑，说：“两位将军，本帅带兵过来，对姚黄十三家或打击或分化或收编，基本上将他们解决的差不多了。之所以没有动你们云阳、万县，是因为我们大西是本着团结求和共同抵御清廷的意愿，诚心诚意邀请你们过来商谈的。一开始我也说过，我们承认云阳、万县目前是在你们手中。现在，咱们就协商一个比较稳妥的解决的办法，你们同意吗？”
潘万杰见张可望没有了一开始通牒式的嚣张气焰，便放缓了口气，笑道：“要说你们是诚心邀请，我不敢苟同。俗话说，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但是，我们刚下船，你们就摆刀山，给我们来下马威，使我怀疑你们的动机。要知道，我们高副将那也是一方诸侯，连我们的统帅李过、高一功对之都是很尊敬的。可是，刚到你们这里就让其钻刀山，恐怕传扬出去会让天下英雄耻笑你们的气量。再说，你们还搞双重标准，通报一下就让我们把将士们流血牺牲打下来的城池交给你们，使我一下子看不清你们的诚意究竟表现在什么地方？”
张可望未料到大顺军这两个谈判代表这么难缠，只好说：“本帅此番是奉命行事，要统一川东北。所以，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内给你们一些补偿，以示诚意。希望你们不要得陇望蜀，贪得无厌。”
高一功沉下脸子，说：“作为军人，我得到的命令是守卫万县、云阳，保护我们大顺军长江航道上游安全。你们更清楚万县的战略价值，况且沿江码头还有丰厚的经济利益，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这样吧，先提提你们的条件，咱们晚上都仔细核计核计。”张可望想转到具体问题上来，试探一下他们的胃口到底有多大。
“是这样，万县和云阳靠近长江，那两座江边码头简直就是钱庄，每个月的税银就不下一万五千两，要是让我们一下子撤出，不用多算，补偿我们一年的损失不算多吧，十八万两白银。再加上六百万斤粳米十万担草料即可。至于大宁、大昌两座县城，你们去和总部谈判。”
梁宝玉一下子跳了起来，气急败坏地说：“你们想钱都想疯了，漫天要价，不成，坚决不成，简直是趁火打劫！”
高景天说：“梁将军不要激动，我军二十多万人，六百万斤粳米每人不到三十斤，连一个月都不够吃。放弃两座县城要这么点儿物资，我还担心总部不批准呢。”
张可望心中一动，感到从长远来看其实并不太多。他估计，经过讨价还价，义父应该能够同意。而且，他也听出了大顺军占领的其他地方多是偏僻山区，卡住了这两个县的粮草就基本卡住了大顺军的脖子。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读书族小说网;https://kpc.lantingge.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