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陆腕上的表盘依旧空着,指针缺席,时间不知是停了,还是被抹去了。陈津南扔下笔,伏到奶奶膝上,给她擦眼泪。
“奶奶,您别难过……”
“是不是该吃药了?我去给您倒水。”
奶奶摇了摇头,手指摩挲着旧照片,平静的笑容中透着淡淡的幸福,“南南,奶奶这辈子差不多活够了,想快点去找老伴了,”他拍拍陈津南的背,又看一眼旁边的隋陆,“能看着你们长到这么大,真高兴啊。”
陈津南不明白奶奶为什么突然说这些,听说人老了,到了该走的时候,自己会有模糊的预感。奶奶是察觉到了什么吗?
他想安慰奶奶,可就跟他写不出作文一样,在感情的理解和表达上,他比同龄人迟钝得多,每每想说些什么,也总是语无伦次。
“不是的,您不许这么说,以后又不是、又不是看不到了……”
他下意识向隋陆看去,像在求助。
然而这次隋陆没能接住他的眼神。他一言不发地坐在旁边,目光空洞,低头看向手腕上空白的表盘,仿佛那儿有个咔哒转动的指针,在对某个时刻倒计时。
这些年来,大院里常有些嘴碎的人,在背后传隋奶奶和儿子儿媳关系不好,所以才更疼隔壁邻居家的小孩,对自家亲孙子疏远。
隋陆从来不吭声,好像默认了这件事,没有任何意见。
他从小就不会撒娇,更不会哭闹,到了现在,他说不出口对奶奶的不舍,这份难受只能沉沉地压在他头上,没有出口,堆积成末日临头——奶奶不在,长湾再没有他的家。
而这个倒计时似乎已经开始。
下午,江祁约着几个发小一块去市里玩。
他求了爸妈半天,终于成功带上了家里新买的相机,给一行伙伴在鼓楼前面拍了照,随后带着大家去吃汉堡。
洋快餐是这两年刚在长湾流行起来的新鲜事物,然而价格实在不便宜,学生们要攒很久的零花钱才能吃上一次。陈津南对此很期待,刚准备跟上江祁他们,隋陆忽然拉住了他的手。
“南南,我不想吃这个。”
陈津南微微错愕:“啊,为什么?之前不是说好了吗?”
“有点冷,”隋陆垂下眼,“快餐没一会儿就凉了,我想吃点热的东西。”
陈津南瘪了瘪嘴,小声嘟囔:“你就知道管我,自己怎么没穿厚一点……”
“那你跟我走吗?”大概是真的觉得冷,隋陆的眼眶和鼻尖都泛着薄薄的红,抓着陈津南的手指也是凉的,“我们去百货大楼,刚好帮奶奶修收音机。”
“好吧,”陈津南几乎没有犹豫,“你是公主,听你的。”
今天他们刚好八个伙伴一起出来,也是巧了,除了隋陆穿了浅色衣服之外,其他人都是清一色的深色,还有几个人干脆穿了藏蓝色的秋季校服,毕竟是出来疯玩的,懒得收拾自己。
拍照时自然只有隋陆最显眼,再加上他个子又高,江祁便打趣说,我们这是在演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
隋陆笑了,颊边的笑涡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