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回去吧。”
刘悦和刘慧扶着她往回走，李应芝最后一次回头，汪曼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雨中了。
1997年8月，汪曼和章北领证结婚。
他们回到三江，请了所有的亲朋好友来参加婚礼。章北的父母都去世了，他的三伯父也在一年前生病去世，章北请了他师傅和师母来坐男方主位。
汪曼请了傅谦一家三口，找了魏娟当伴娘。丁莉结了婚，丈夫是她的梦中情人，真的很像吴启华，她带着丈夫来参加婚礼。
婚礼进行曲奏响，汪曼穿着洁白的婚纱，和章北手挽手，伴娘和伴郎在他们身后抛洒花瓣，在众人的祝福下，他们一起走过。
亲友中最激动不是李应芝，而是章北的师傅。他拉着章北的手，老泪纵横：“刚来我们厂那会儿，瘦得跟竹竿一样，一眨眼，都娶媳妇了。”
他又看着汪曼，说：“这小子要是敢欺负你，你就跟我说，看我不收拾他。”没等汪曼回答，他自己先笑了，“不过，我相信他不会欺负你。为什么呢？他那时候每个月都要省出一笔钱买梅菜扣肉罐头，我记得清清楚楚，就是梅菜扣肉罐头，我以为是他自己吃，心想这小子还挺会吃的，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买给你的。”
众人鼓掌起哄。
章北难得不自在：“师傅您还记着呢。”
“都是你自己花钱买的？我一直以为……”
汪曼是第一次知道，心里满满当当的，她搂住章北，深深地亲吻他的脸颊。
“好！”宾客们起哄得更起劲了。
“这孩子……”李应芝一张老脸挂不住，但转念一想，女儿女婿感情好那才是真的好，随即，也跟着鼓掌。
婚礼第二天，汪曼和章北回到桐树村，给章北的父亲上香。上完香，章北说要带她去另一个地方。那也是一个小土包，立着一块墓碑，上面写“王香之墓”，这是章北妈妈的墓。
“我爸爸过世后，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在我们村，家里穷的才把红薯和苞谷当饭吃，我们家连红薯和苞谷都不够吃，亲戚也穷，帮不了什么忙。村里人都说我们家得了多少多少赔款，其实是根本没有的事，我们那个村都穷，哪儿去找钱？被我爸救下来的那两家，砸锅卖铁都要给我们家赔钱，我们家没收，他们两家更穷，我妈说不能收这个钱，不然那两家人就活不下去了。那时候的日子真的很苦，我每天都在想去哪儿找点吃的，我那会儿还小，就觉得苦，我妈一个人带着我和小南，更不用说了。她最后受不了，走了，我不怪她。我真的希望她离开我们家能过得好。
“她后来嫁了一个木匠，比我们家好太多了，能吃得上大米饭。但是，那个木匠很凶，不允许她再跟我们见面。我上初一的时候，她偷偷来学校看我。她给我和小南做了衣服、鞋子，还给了我两块钱。我发现她手上有伤，问她，她怎么都不说。她走了之后，我看见那两块钱上有血，都磨出毛边了，不知道她藏了多久。我才知道她离开家，也没过好，那个木匠经常打她。
“后来我听说她来看我的事被木匠知道了，木匠打她，她好几天下不了床。我那时候就想，不念书了，出去打工，挣了钱把她接回来。我拿到第一个月工资那一天，三伯娘来厂里找我，我妈妈死了。”
章北静静地凝视着那块墓碑，终于在汪曼一下一下地轻抚中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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