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曼在万安厂大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天忽然黑了，很快下起小雨。一个矫健的身影闯入画面，从雨中跑来。
章北个头很高，劲瘦，皮肤黑，偏偏爱穿白衣服，不笑时，看着有些凶，但一笑起来，十足的憨厚。
章北提着一个小包袱，一见汪曼就笑了。
汪曼被这急雨弄得心情不大好，但看到他笑，她也跟着笑了。
“笑什么，淋雨还笑呢。”汪曼指了指旁边的小卖店，“躲一躲。”
厂门外的小卖店老板原先是厂里的工人，曾是汪曼爸爸的工友，后来受伤残疾了，从厂里退下来，在旁边支了个小门脸，卖汽水花生瓜子为生。
汪曼和章北一前一后走过去，也不进屋，只在门外站站。
看店的老板娘坐在暗暗的店里点着蜡烛打毛线衣，她认识汪曼，笑着招了招手，说：“进来坐，进来坐。”
进去了不买点东西怎么好意思，但汪曼不想喝汽水，也不想吃瓜子花生，她委婉地拒绝了，但还是问章北：“你渴不渴？买瓶汽水给你。”
章北笑着摇头：“不用，你喝吧，我给你买。”他脸上还挂着雨水，用手随便抹了抹。
汪曼的余光察觉到老板娘在看他们，她不好当着老板娘的面说不喝，给章北使了个眼神，章北心领神会。
“这次又麻烦你了，里面有两个午餐肉罐头，四个清蒸猪肉罐头，还有红薯干。”
汪曼接过包袱，有点沉：“你们厂还做红薯干？”
章北笑说：“哪儿啊，是我们老家的，我三伯娘去年晒的，一个老乡上周进城带过来的，小南就爱吃老家的红薯干，老跟我说三江的红薯不好吃，不是我吹，三江是大城市，但是红薯可赶不上我们村儿的。”
汪曼噗嗤笑了。
章北一张黑脸有些窘迫，说：“你别笑啊，我真没吹牛。”
“我不是笑你吹牛。”汪曼忙解释，“我是笑你说三江是大城市，三江可不算大城市，上海北京广州才是呢。”
章北也笑了：“跟我们老家比都是大城市。”
“对了，小南说你爱吃梅菜扣肉，正好我那儿还有两罐。”他说着，从左右两边裤兜里拿出两个梅菜扣肉罐头。
汪曼一手抱着小包袱，一手摆手：“你这是干什么？不用不用，你别给我的，太贵重了。”
章北不由分说把两个罐头丢到包袱上面，说：“我都拿过来了，没有拿回去的道理。两个罐头也挺重的，等会儿我还要挤公交车，你帮帮忙，帮我减轻一下负担。”
汪曼嗔道：“你这么大个儿，两个罐头能压住你了？”
章北挠了挠头，憨憨地笑。
“那这次我就收下了，下次你可别带了，我怪不好意思的。”
“好。”章北回答得极快，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