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擦过鬓边,夜色已深,天终于黑了。

    多尔娜和苍苍在树林里迷路,那些带刀口的树也许只是羌攸的民兵操练时所留下的痕迹,总之两个人跟着刀口走到最后却回到了原地。

    多尔娜从小就接受野外生存的训练,虽然自打跟了安古后也没怎么在野外待过,但掌握的能力还没有忘记。她捡来一些枯枝,靠着钻木取火的本领在树林里生火。她又做了陷阱,逮了两只麻雀,扒了毛架在火堆上烤着吃。

    起初苍苍觉得太残忍不敢看也不敢吃,但终归抵不住肉香的诱惑,还是跟多尔娜分着一人吃了一只麻雀。

    “幸好有你在,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可能会饿死在这里。”

    多尔娜没吭声,只是兀自朝火堆里添置枯树枝。火堆烧得枯树枝哔啵作响,有了火野兽应该就不会靠近,还能取暖,只要夜晚不要下雨,今晚应该能平安度过。

    多尔娜倚靠树干坐着,苍苍用捡来的宽大的叶子铺在地上,抱着膝盖蜷在树叶上。若非是为了逃命,这种露营的感觉对苍苍而言还挺新奇的。

    “你好像很喜欢那个徐将军,你和他又是什么关系?”许久的沉静后,多尔娜蓦地开口。

    “嗯?我十岁的时候被将军哥哥捡了回家,从那以后就一直和他住生活在一起。”

    “捡回家?你的爹娘呢?兄弟姐妹呢?”

    “……都不在了。”确实都不在了,在那场大火后,恐怕此生都见不到了。但苍苍本就对那些王兄王弟没什么感情,所以纵使失去了也不觉得难过。

    多尔娜深吸了一口气,“那你的经历和我挺像的。”

    她的目光轻轻落在跳动的火焰上,思绪回到从前。

    “哎?”苍苍顿时有了兴趣,她凑近多尔娜,瞳仁里有星点亮光,“你也是被安古大人捡回来的么。”

    “算是吧。”多尔娜点点头,“在我十二岁的时候,因为暗|||杀任务失败受了重伤,差点被安古大人手下的人灭口。那时安古大人将他的佩剑扔到我的身上,他问我从今往后愿不愿意跟着他做事,我为了活下去就答应了。他让我握着佩剑站起来,只要我能站起来,他就带我走。已经奄奄一息的我紧咬牙关,终于还是站了起来。后来组织上的人知道我没有死,派人来追杀我,却每次都被安古大人挡了下来。我的命是安古大人给的,所以……我是为了他而活的。”

    提起这些过往,多尔娜的眼里难得有了生气。从前身为杀手,活着就是为了杀戮。在遇见安古之前,多尔娜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了什么在生存。那时候她没有希望,没有期待,每天睁眼就是杀|||人,夜晚入睡,梦里全是可怖的场景。

    成为了安古身边的护卫之后,纵然日夜为他卖命,但直到这时多尔娜才终于感受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哪怕是为了别人而活,也总比漫无目的的活下去快乐,至少她有了希望,有了期待。她终于知道与人相拥而眠是件多么令人眷恋的事,终于能觉得自己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个杀戮的工具。

    “那安古大人对多尔娜你来说肯定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就如徐涯对苍苍自己来说一样,他们都给了多尔娜和苍苍重生的机会,让她们能够继续活下去。

    多尔娜听了苍苍的话朝她露出似有似无的微笑,“他对我来说是可以用生命去交换的人。”

    “哪怕他将来会娶别的女人为妻?不再需要你?”苍苍问。

    “嗯。”多尔娜毫不犹豫的点头,但眼里多少还是有些落寞。

    真希望能永远陪在他的身边,永远看着他的侧脸……然而,这只能是一个奢望了。

    苍苍虽然能理解,却很难感同身受。陪在一个自己深爱的人身边,看着他娶妻生子自己却孤身一人,这简直比凌迟还要残忍。

    “我生在一个贫穷的大家庭里,为了换钱,我的父母亲将我和我的几个姐姐卖了。她们被送去妓|||院做雏|||妓,我被送去做杀手,虽然成天挨打,但……或许要比做雏|||妓好一点点。”

    也许是火堆的温暖渗进了多尔娜的心里,也许是沉默了太久让她终于找到一个难得的机会一吐为快。就算是本该冷漠无情的杀手,也会在被鞭子抽破皮肤时感觉到疼痛。多年来的痛楚和悲伤无处倾泻,这样一个充满宁静和未知的晚晌,过去的种种浮现在多尔娜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