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戚序这次睡得不太安稳。
他似乎发了低烧，大脑昏昏沉沉，身体又热又没力气，好久才睁开发沉的眼皮，呆愣地看着屋顶回想昨晚的梦。
在梦的最后，他亲了戚仁贺。
这事他确实做过，为了验证他的猜测，一个惊世骇俗，可能性几乎为零的猜测。
那是戚仁贺身死的前一天，也是祭祀礼的前一天，戚序头一次给兄长好脸色，约他晚上去海边散步。
月亮如眉似钩，高高挂在夜幕之上，戚序久违地对戚仁贺露出抹笑，甚至亲昵地贴着他撒娇，远远望去就像一对正常的兄弟。
戚仁贺被惊喜冲昏了头脑，低头看向比自己矮了半头的弟弟，涨红着脸认真听他说话，两只手臂无措地抬在半空，也不知放哪里合适。
没等他想好要不要把手搭在弟弟单薄肩头以显亲近时，戚序带着哭腔的话就瞬间冻结他的身体，让他如雕塑般僵在原地。
他说，常乐神要他们兄弟两其中一个做明天的祭品。而父亲决定让戚序去。
这似曾相识的局面令戚仁贺置身寒冬般，从身到心都冰凉一片，他脸色惨白浑身发颤，却不是害怕，而是抑制不住的愤怒。
戚序悄悄抬眼观察他的反应，觉得还不够，又往里填了把火。断了链的泪珠砸在沙子上，砸出几个浅浅的坑，戚序哽咽着，说父亲不让他告诉哥哥，因为哥哥是常乐城的继承人，是不能做祭品的，他得为常乐城那么多人着想。
戚序的话当然不是真的，常乐神前几日召他过去，说的是想要有着高尚灵魂的祭品。
这要求太过笼统，戚未遗对此束手无策，戚序却说他已有人选，但祭祀当天不能有其他人在场，由他独自带着祭品过去。
戚未遗觉得不对劲，可戚序很受常乐神重视，这几年时常被祂单独召见，只要他搬出神明那套说辞，谁也管不了他。
戚序不傻，他不会以身试险，用错传神意这种蠢办法达成目的，而是通过那些无关紧要的小细节。神明不会在意祭祀礼本身外的小事，自是随他发挥，挑些对自己有利的了。
就比如这次。他打算哄骗戚仁贺过去做祭品，这当然不能让戚城主知道。
哥哥。戚序表面不显，内心对这个恶心称呼很是嫌弃，嘴里却沉舌不停吐出两声黏腻的发音，眼睛红红求助似地看向已是成人的兄长。
戚仁贺还是一言不发。
他的内心乱成一团，令他无法做出决断。其实心里的天平早早偏向戚序那边，只是在死亡面前，他的求生本能在做最后挣扎。
戚序想起自己的猜测，猛得扑进身前人怀里，如一只小兽般胡乱蹭过那片心跳如雷的胸膛，见戚仁贺终于回神，才用再可怜不过的语气轻声说：“哥哥，我不想死。”接着踮起脚，如蜻蜓点水般亲了下他泛白的嘴唇。
戚仁贺愣住，本就混乱的大脑空白一片，盯着戚序离去的背影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没错，这就是戚序的猜想，他觉得戚仁贺喜欢上了他这个亲弟弟，爱情那种喜欢。不然为什么突然开始容忍他，还表现得像是亏欠他，总是避开他的目光不愿对视，肯定是心虚，觉得自己的感情有违人伦。
是与不是，明早见分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