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海,虽然粮食方面有保障,但花生瓜子之类的副食品限购情况比李家这边更严重,甚至于现在一年只能买到一两斤花生。别说平时吃,就是过年也只不过让攒盘稍微好看一点而已。

    而在李家附近的农村,部分本地盛产的农副产品价廉物美,根本不需要票证,价格又便宜。

    于是,关博睿通过熟人在隔壁镇上老乡家里用大米等物资,一口气换了整整一麻袋花生。花生富含油脂,营养价值高,是一种高饱腹感的食物,有长生果之称。这一麻袋花生让江家带回上海,无论是自己食用,还是作为礼物送人,都非常实用。

    除此之外,关氏兄妹,还把家里的所有的食材收罗了一番,加上从文岚那里压榨出来的存货,什么虾干、鱿鱼干之类的,零零碎碎的,又凑了一麻袋。

    江家五口人,带上攒了半年的礼物,大包小包地来了。现在,又拖儿带女,肩挑背负,带着厚重的情谊,踏上了北归的列车。

    送别时,气氛相当沉重。

    经此一别,不知何日再相见,竟让关博睿这个七尺大汉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关博萱和何雅清更是早已执手相看泪眼,文雅、玉清和彦君几个小姐妹抱着新得的糖纸哭成一团。就连平时无忧无虑惯了、遇事只知道咧嘴大笑的文榕也依依不舍地牵着玉祥的手,送上心爱的小□□,左叮咛右嘱咐。

    只有文岚一直在状况外,喋喋不休地跟每个人道别。嘱咐大家记得以后多写信联系,提醒何雅清要及早吃掉那些海鲜干货,叮嘱江镜明工作之余记得保重身体,另外千叮万嘱一定要记得替她找香菇养殖资料。文岚如同一只快乐的小燕子,满场翻飞,全程热情洋溢,笑容满面,还不时提醒江镜明过几年记得邀请自家兄弟姊妹过去上海游玩,完全看不出一丝离别的伤感。

    这让本以陷入伤感的一群大人,情绪跳跃不定,一时难以继续,只能哭笑不得。

    这也不能怪文岚破坏气氛,实际上刚刚开始融入本地生活的的文岚,对于上海的物理距离还停留在百年后两个小时的极速快车阶段。习惯地球是一家的人,根本不能理解现在的交通条件,更不明白所谓相见不易。

    送走江家人,关李两家便正式踏入搬家倒计时阶段。

    作为支援兄弟工厂的系统重点企业,厂里本次一共连专家带各种青年技术人才一共有百余户需要搬迁。为了圆满完成任务,在搬迁前十几天,总务处派人到本次搬迁的各户人家,帮助大家把所有家具用麻袋、草绳仔细捆绑好,甚至连煤球炉也捆得好好的。分别编号入册,由总务处统一管理,统一安排人手进行搬迁。

    直到这时,关博萱才注意到搬迁名册里面,新增了一个自家人非常熟悉的名字。惊愕之下,关博萱面对总务处工作人员的好意闻讯时,差点答非所问,闹出不少笑话。

    晚上,面对家人的质疑,端坐在小板凳上的李文辉坐立难安,屁股渐渐已经由板凳中央挪到板凳的一块小角。李文辉侧身向文雅连连拱手求救,文雅两手一摊表示爱莫能助。李文辉无奈,在关博萱端着水杯坐回来那一瞬间,又默默地缩了回去。

    李文辉低眉顺眼,语气异常诚恳:“小婶,我真的不是想隐瞒。只是,我报名的时间比较晚,总务处的封组长说新安市那边的粮油关系只申请到了1000个名额,这一次是系统抽调人手援助新厂,所以不清楚我们后面那些报名的人能否调动粮油关系。如果粮油关系转不过去,我们吃饭都成问题,那就只能暂告一段落。事情没有办好,为了免得大家为我担心,所以,我就谁也没有说。我前天下午才刚知道我的粮油已经已经办好,正准备周末过来吃饭的时候,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没有想到,小婶提前知道了。小婶,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

    关博萱示意李文辉喝水,自己啜了口热水,柔声轻语道:“文辉,你小小年纪过来了,我等于是看着你长大的。所以,有的时候,我总会忘记你早已长大成人,你已经可以为你自己的人生做决定了。我叫你过来,并不是兴师问罪,况且,你也没有什么做错的地方。”

    “不,小婶,您千万别这么说。你和睿舅舅是真心关心我照顾我,这么多年来您们对我的好,我时刻记在心里,片刻也不敢忘。”李文辉大惊失色,连忙站起,“小婶,我真的没有隐瞒您们的意思,我真的是打算等事情尘埃落定后再告诉您,免得您为我担心操劳。”

    关博萱把水杯往李文辉面前推了过去:“你别急,我说这话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匆忙赶过来,一定急坏了,赶紧喝口水,润润嗓子。文辉啊,你也知道这半年来家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精力有限,你那边实在没顾得上,真的对不起。你上次才说对自己的前途感到非常迷茫,现在却忽然听到你居然也自愿报名去新安那边的新厂,所以大家都觉得有点愕然。本来,我打算等周末你过来的时候再问的,没有想到你听到总务处小房说我看到你的名字了,居然自己就匆匆忙忙跑了过来。既然你来了,我就想问清楚你的情况,了解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李文辉捧过水杯,连灌两口热水:“我申请调去新安,是经过深思熟虑仔细琢磨的。一方面,我们厂现在任务不多,师傅说我潜力不足,我想着去了新安换个环境调个岗位,也许会好一点。另一方面,当时也是因为叔叔婶婶你们在这边,我才千里迢迢过来这边工作的。如果您也调走了,我在这就举目无亲,调过去新安那边,离家里近一点,又有您们在,我会安心一些。”

    文辉抬头看看关博睿的脸色,继续说道:“我问了师傅,师傅也说新厂机会肯定会更多一点,建议我考虑清楚。我琢磨来琢磨去,还是觉得去了新安,机会会多一点。所以,我就报了名。只是,我没有想到现在国家城镇户口管得这么严格,粮油关系调不过去,工作自然也就过不去。当时想着办妥之后再说,没想到中间一卡,就卡了这么长时间,真的是大大出乎我的预料。结果一拖,就拖到现在了。然后,名单一出来,您就知道了。”

    关博萱右手搭在桌面手,拇指与食指无意识地互搓,良久,才语重心长地问道:“文辉,你现在是做钳工,就算去了新安,你十有八九依然还是会被安排继续做钳工。我听说那边的熟练工人不多,老师傅们更少,所以师傅们都是一个人带好几个徒弟。照这种情况,你过去了,也是得靠自己勤学苦练才能提高技术。这个,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这个,我知道,我心里有数。您放心,我不会偷懒的,更不会有怨言的。”李文辉见婶婶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不由地喜笑颜开。

    关博萱看着眼前的大男孩,不由莞尔:“我跟我哥两户人家,安排住在专家楼,那边肯定比你们青年宿舍环境要好很多。初来乍到,你们肯定有很多东西不习惯,尤其是吃得方面。你要不要先过来,跟我们住一阵子,等习惯了再到青年宿舍那边去吃住?”

    李文辉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跟罗健森他们一起住。我们商量好了,我们几个互相学习互相照顾。我懂湘语,罗健森懂一点粤语,余建华懂赣语,有我们三个做翻译,大家应该就能够跟新安厂那边的师傅正常沟通了。我现在还记得,我刚来的时候,记不得本地人说得话,闹了很多笑话。时至今时今日,他们有时候才拿出来笑话我呢。我们几个商量了,趁现在刚过去,人家热情高涨,老师傅们也愿意照顾我们,我们主动和人家打好关系,以后工作起来也方便一点。婶婶,您说是不是?”

    “也是,你说得对,考虑得很周到。我都没有你们想得那么仔细呢。”关博萱揉了揉额头,“新安是个新建的城市,处于三省交界处,估计到了那边沟通语言是个大问题。别说其他的,我第一次去你们家的时候,我每说一句话,都得你叔叔翻译。你爷爷说的每个字词,我都听不懂。他说他在讲普通话,可他说得每一个字词在我听来都是不是外国话。我估计,到了新安那边,多多少少也会出现这种情况。文雅,你们几个到时候去学校,如果老师说的话听不明白,也不要急。等下了课,你们再私底下问同学或者再去办公室问老师。”